新年前的最後一個月,先帝與太子出靈,攝政王從旁扶靈,一路將隻放了兩人衣冠的兩具空棺送進了皇陵。
這兩人的喪事辦完,蘇景淵也就短暫地空閑了下來。因為事出突然,所以許寧幽並未照原計劃在盛府等著蘇景淵來接,而是在寢殿失火那夜便帶著孩子們回了攝政王府。果不其然,緊跟著的事情讓所有人都陷入了忙碌。
先帝與先太子入土為安,所有人都等著攝政王登高一呼,龍袍加身。可誰知蘇景淵卻扭頭回了攝政王府,大門一關,一副該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全部做完,剩下的你們就另請高明的模樣。
攝政王閉門謝客,外麵眾說紛紜。 攝政王府裏麵確實一派歲月靜好的模樣,蘇景淵去房間裏看了一會兒大兒子讀書,又逗了逗現在話還說不囫圇的小兒子,麵帶笑意地走出來,走到石桌邊坐下,接過許寧幽遞上來的茶。
“大哥那裏,你去說了?”許寧幽端著茶杯一切愜意,蘇景淵喝了口茶,點頭道:“說了,我讓管家去城外的鎮子上把宅子找好了,等他能下床了就扔過去,好好給他換換腦子。”蘇景淵說起蘇景恒還是一臉憤憤,許寧幽看著好笑,忍不住說道:“往日也沒見你有多在意,怎麼一場火倒把你這潛藏已久的兄弟之情給燒出來了。”
蘇景淵歎了口氣,放下茶杯看著一旁說道:“以前他心中放不開,我心裏又何嚐沒有疙瘩。不說先帝,就是太後那裏,我就久久不能釋懷。”
“太後這麼多年對我不摻半點虛假,你我的婚事,也是她老人家力排眾議鼎力支持。可是……”蘇景淵一想到太後在蘇景恒手中含恨離世,心中就不是滋味,“論理,他磋磨死太後,我應當替太後報仇。”
“可是……”蘇景淵眉頭緊皺,有些說不下去了。許寧幽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麼,也知道他的掙紮,伸手越過桌麵,緊緊地握住蘇景淵的手,說道:“都過去了。”
千言萬語,千頭萬緒,如今放在眾人麵前的,也不過是一句都過去了。蘇景恒倒是能坦然赴死,隻要蘇景淵一句話,他二話不說就能將自己的命交出來,隻要是蘇景淵開口,不論是給皇帝報仇還是給太後報仇,蘇景恒久絕無二話。
可也正是因為這樣,蘇景淵對著蘇景恒開不了這個口。蘇景恒在寢殿放的那一把火,燒盡了蘇景淵對他所有的遲疑和顧忌。
“罷了。”蘇景淵手掌翻轉,將許寧幽的手緊緊握住,“大不了百年之後去了陰曹地府,我親自去跟皇祖母請罪。要打要罵,我都認了。”
許寧幽對蘇景淵笑了笑,然後另起了一個話題,“趙姑娘的眼睛……夏先生那邊已經確定了,救不回來了。”
“現在她隻能隱隱約約感覺到光亮,其餘的什麼都看不見。”許寧幽有些黯然地說道,她與趙鈴蘭其實交情不深,可是她卻十分能理解趙鈴蘭的心情。如今趙鈴蘭雙眼受創,許寧幽心裏也不好受。
蘇景淵沉默了一陣,突然問道:“寧幽,如果換了是你,你還會原諒大哥嗎?”許寧幽愣了一下,然後偏頭仔細想了想。
“我想我不會。”許寧幽說道:“兩人相守,最重要是信任。大哥從來沒有相信過趙姑娘,他的愛跟恨都隱藏在算計和利用之後,這樣的愛太不純粹了,若是我,寧肯選擇江湖不見也不會再願意跟他一起互相消磨下去。”
蘇景淵表情有些失望,許寧幽卻緊跟著又說:“可我畢竟不是趙姑娘。景淵,我覺得你與其讓我換位思考,不如親自去問問趙姑娘。她既然能選擇跟大哥一起赴死,她對大哥的感情,肯定比我們想象得要深很多。”
“旁人做再多揣測又怎麼樣呢?你終究不是她。你生大哥的氣不也正是因為他打著一切都是為了你好的幌子傷了你的心嗎?景淵,到底怎麼選是趙姑娘自己的事,咱們不能替她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