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到了中午,氣溫變得炙熱不堪。火車駛入了一個大站,從站台上望去,車站的樓頂上矗立著一個巨大的火炬,紅彤彤、亮晶晶的,仿佛在熊熊燃燒著一樣,頓時讓周遭的溫度變得升騰起來。
景梅拿出五分錢從站台上的小販手裏買了一個綠豆冰遞給靜安。靜安第一次吃到綠豆冰,感覺冰棒甜甜的,豆子軟軟香香的。他砸吧著小嘴不停地舔著冰棒,這讓他感覺周身涼快了許多,汗水也收了一些。
他看著窗外此起彼伏操著南方口音的人群,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他會聽不懂。但是此刻有根冰棒讓他解解渴已經很不錯了,他隻管舔食著冰棒,好像外麵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管他呢?
列車輾轉在江城站停了下來,這不過是個三等小站。下車的旅客寥寥無幾。景梅提拎著行李一手拖著靜安上了一輛公共汽車,找了個座位安頓下來,長長地鬆了口氣,對靜安說:“轉得頭都暈了,靜安,快到家了。”
“家?在哪兒呢?”靜安看著窗外陰沉沉的天空,空氣有些悶熱,路邊的行人也不多,街道邊的圍牆上刷著白色的石灰,偶爾一兩輛卡車駛過,車尾揚起一陣灰塵。
景梅帶著靜安在一個公交站下了車,步行了一兩百米從一個小門進入了一個大院子,外麵是五層辦公樓,裏麵是公租筒子樓,樓下還有一排平房。院子裏矗立著幾棵高大的泡桐樹,開著白色的花朵,地麵上鋪著泡桐樹半黃的落葉。
靜安一顛一顛地跟著景梅上了樓,開門進了爸爸媽媽的家。他驚奇地看著這裏陌生而又新鮮的一切。牆上掛著一幅半舊的掛曆,進門對麵是一張老式大床,床邊是一個舊梳妝台,上麵擺著一個白瓷的領袖半身像。
再進去就是一間飯廳,靠窗邊是一個磨得黑黝黝發亮的小八仙桌,上麵擺著幾個裝著剩飯剩菜的瓷碗,靠邊還有一張單人板床,在另一方開門是一間小小的廚房。
這時,一個身影衝了過來,和景梅打著招呼。景梅笑著對他說:“靜鴻!這是你弟弟!”
靜鴻才十來歲,但是個頭高高的,皮膚黝黑,他摸著靜安的頭好奇的說:“長這麼大了!”
景梅指著靜鴻說:“靜安,快叫哥哥!”
靜安仰著頭乖乖地叫了一聲:“哥哥!”
靜鴻聽了,說了聲:“他會說普通話!”
其實,靜安說的是東北話,發音大體上也和普通話差不多,但是,還是有區別的。不到一個小時,靜安的姐姐靜雲和靜珠也回來了。
見過了哥哥姐姐,靜安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一邊打量著這個新家。晚上龍軍回來後,弄了一桌飯菜,大家算是吃了一頓團圓飯,一家六口從此算是齊聚一堂了。
此後的日子裏,靜安在哥哥靜鴻的帶領下見識了這裏的街道和公園。周圍的鄰居也見到了這個來自東北的小客人。個子不高、瘦小,還操著一口東北腔的小男孩。大家隻知道這是龍軍和景梅的小兒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送去了東北。到現在,有的人才知道原來龍軍和景梅家裏還有一個小兒子。對於這個小男孩,大家在很長一段的時間內隻是好奇地打量著,並客氣地問龍軍和景梅:“這是你們家老滿啊?叫什麼名字?”龍軍和景梅一般都是有點尷尬的回答:“是呀,叫靜安。”
靜安雖然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聽不懂這裏的江城話,但是因為常和靜珠在一起跟周圍的小朋友們玩耍,也漸漸弄懂了一點他們究竟在說什麼。隻是自己還不會說江城話,也是這個院子裏唯一一個講東北話的小孩。有時候靜安會發現有的小朋友奇怪地問他:“你在說什麼?有點跟收音機裏說的話一樣。”
有時,靜安會不禁問媽媽:“我的咪咪呢?”景梅才恍然大悟似的想起靜安自小養的小花貓--咪咪。可是,隔這麼遠,又要到哪裏去把咪咪弄來呢?景梅隻好安慰靜安說:“咪咪好好的哪,以後會到咱們家來的。”靜安很想咪咪,可是,偏偏咪咪又不在身邊。
後來有一天,景梅下班回家手裏捧著一個大紙盒子,高興地對靜安說:“靜安!你看誰來了?”
靜安衝上去接過紙盒,打開一看,一條熟悉的身影跳了出來,是咪咪!咪咪抬起頭衝著靜安“咪”的叫了一聲,靜安高興極了,把咪咪一把摟在懷裏,而咪咪正要伸出小舌頭去舔靜安的手,靜安摸著咪咪的頭:“咪咪!餓了嗎?”
景梅趕緊弄了點剩飯剩菜倒在一個小瓷碗裏放在地上,咪咪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
原來,是四舅聽景梅在電話裏說起咪咪的事情時,托他的一個同事出差到江城順路把咪咪帶了過來。靜安見到了久違的小夥伴,不知道有多高興,以至於晚上睡覺時也摟著咪咪一起睡。而咪咪見到了小主人,也是乖乖地像懂事的小孩子一樣,和靜安寸步不離。靜安出去玩時仍然帶著咪咪,咪咪就像小跟班一樣總是一步一驅的緊跟在小主人身後,連鄰居家的小孩子見了都覺得從來沒見過這麼聽話的小花貓。甚至都感到很驚奇,忍不住想逗咪咪兩下。靜安自然是很大方的讓小朋友們摸兩下,他覺得咪咪讓他在小朋友麵前很有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