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初歇,槐蔭正濃。伴隨炎熱的天氣、芬芳的百草,五月向人們緩緩走來。
繁星似明珠鑲嵌在天幕下。高高的夜空上,掛著一個彎月,白白的,冷冷的,缺乏善意。下麵兩座大山之間是一條黑糊糊的山路,像謎一樣崎嶇。路麵坑坑窪窪,斷斷續續,被兩旁的綠草翠竹擠得透不過氣。
一位衣料渾黑、寬衣大袍的老者趕屍匠手執銅鑼敲打著手中的小陰鑼,他不打燈籠手中搖著一個攝魂鈴,讓夜行人逼開,通知有狗的人家把狗關起來。後麵跟著八具屍體。個個披著黑色屍布,頭上帶著一個高筒氈帽,額上壓著幾張書著符的黃紙垂在臉上。八具屍體在銅鑼的敲打下有秩序的蹦著。它們之間每擱七八尺遠被一條麻繩串起。這些剛死不久的行屍必須在在天亮前趕去義莊或固定的小店。
“他媽的。五月的天氣怎麼還這麼冷還帶著這麼多鬼東西。真背。”趕屍先生兩隻手互搓著合攏著手對著嘴哈了口氣。放下背包,鬆了一口氣,掏出一隻很大的煙鬥,從口袋裏挖出滿滿一煙鬥煙絲,用手按了按,又掏出一隻老式火石汽油打火機,想打著:“哢噠,哢噠,哢噠……”身後的僵屍也停了下來直直地站著,胳臂依然伸著。他們似乎在死死盯著臉上的黃紙。
趕屍先生轉身過去好象是對屍體講話又好象自言自語:“想想你們真是可憐。死了都要自己走回家。為什麼你們之間就不能有一個是富官呢?那樣我還能發點小財。誒~”
湘西貧瘠,很多人奔赴黔東和川東地區,或販賣,或采藥,或狩獵。
崇山峻嶺,瘴氣重,惡性瘧疾橫行,生活環境很壞,除了當地的苗人,外來人很難適應,不少人客死他鄉。可是,水路凶險,暗礁密布,船隻常常沉沒。當地的人迷信,船夫絕不願意裝運死屍,認為不吉利。因此,隻有翻山越嶺。
山高林密,狼虎繁多,在那崎嶇的山路上,很難雇到車輛和擔架。棺柩沉重,牛車走不動,人力單薄,不勝長途。
死屍都是窮人,付不起昂貴的運費,於是“趕屍”這種行業就出現了。這種方法很經濟,一個人同時趕幾具屍體,運費均攤,開銷自然小得不能再小。
一鎮陰風吹過數葉也受不了的落下了幾片。趕屍先生顧不上念叨打了一激靈他在鞋底上磕了磕煙鬥,然後低低嘀咕了一句:“你們快到家了……”便又拿起了小銅鑼趕起了路。
天地間一片寂靜。隻有鈴聲在響一下、一下、一下。身後的屍體雙臂平平地伸出去,全身僵硬,像麻雀一樣朝前跳著走,一舉一動就像同一個人。他們跳得很整齊,很專注,很賣力,很生硬。“刷┅刷┅刷┅刷┅┅┅”一聲一聲。風一吹偶爾還有一股難聞的腐臭味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