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1)

猶記得的見到他,是我六歲的時候。

六歲的小孩都是鼻涕邋遢,我穿著一身布滿補丁的衣服和一群小孩擠在禮部的大門口,等著看哪個好心的大人能施舍給我們一點錢,來填飽肚子。而那天正好是太子殿下和寧王殿下來禮部挑選伴讀。

我們擠在一起,並不是因為擁擠,而是因為冬天冷,我們隻能穿得起外衫,永遠也不能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樣穿著棉衣棉褲在雪地上打雪仗或是堆雪人,那對於我們是一種遙遠而又美好的願望。

當太子和寧王的轎子到禮部時,我們以為又是那個大人的轎子到了,便一窩蜂的衝了過去,卻被幾個錦衣衛攔了下來,年紀很小的我們並不知道他們的厲害,隻知道往前跑,誰能最快跑到轎子前,誰就有飯吃。

於是我們仍是奮力地向前跑去,幾個錦衣衛見攔不住便將跨到腰邊的刀抽了出來,在他們的眼裏一個乞丐不比一個蒼蠅珍貴多少,霎時有幾個孩子倒在了地上,紅色的液體流了出來,染紅了整個雪地,所有的孩子都慌張的跑了起來,他們畢竟還是個孩子,不論經曆了多少風雨,多少人情冷暖,都還是個孩子,遇到生命的消逝時,都慌了。

人群四散,我就在人群中被擠得分不清了方向,當錦衣衛的刀砍下來的時候,我嚇得閉上了眼睛,忍不住尖叫了起來。

伴著我的尖叫,隻聽“哢嚓”一聲我身邊的一個小孩的頭被卡了下來,血液四濺,噴到了我的臉上,我感受到了一股暖暖的液體,發瘋似的向前跑去,我也不知道該跑向哪,隻知道快跑,快跑,我要活著,我不要死。

我跑著,直到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我像在大海中漂浮的人終於抓到一塊浮木,死死的抓著那人的衣襟,耳邊是一聲嬌叱:“快放開我哥哥!”

耳邊是溫潤的聲音:“不要緊,離,快讓他們住手!”

嬌叱聲帶著一絲不悅:“知道了。”

於是所有的錦衣衛在嬌叱聲中停了下來,所有的孩子都跑走了,隻剩下雪地中幾個麵容扭曲的小人形,我死死的抓著那人的衣角,仍舊不想鬆開。

“喂,快放開。”嬌叱聲中帶著一絲怒氣。

然後身體被大力拉開,我抬起頭,看見了嬌叱人的臉,一張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小巧玲瓏的鼻子,嬌滴欲豔的小嘴此時正不悅的翹著,大大的眼中漫出的是有些厭惡的眼光,他看著我說:“真髒啊!”

“離,別這樣說,”溫潤的聲音,大約有十一二歲,以有俊美出塵的相貌,但是麵色蒼白,一身雪白長衫罩在他飄逸優美的身骨上,顯得有些仙風道骨、弱不禁風,我不由得看愣了。

“我就要說,”那個叫離的男孩賭氣的跺著腳:“她不但髒,讓人惡心,還沒禮貌,她就是個沒家教沒人要的野孩子!”

我不禁低了頭,看著自己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是啊!我就是路旁沒人要的野孩子,可為什麼當我聽他這麼說時,心還是恨恨的疼了一下。

溫潤聲音的人走了過來,竟伸手扶起了我,我有些受寵若驚的抬起頭,隻看見他微微笑得臉:“願意跟我們走嗎?”

我有一瞬的愣神,隨即不住的點頭。

他的臉笑得更好看了,暖暖的陽光從他的臉邊掃過,那一霎我以為看見了墜落人間的仙子。

“哥哥,我不要收留他!”嬌滴滴的聲音。

“韶離乖,”溫潤的聲音說道:“你不是老嫌小豆子不夠機靈嗎?讓她來侍候你不好嗎?”

“好!”聲音中帶著高興,就像是一隻被大人誇獎的孩子,他笑的眼睛鼻子都皺到了一起,活像個壓著了褶的小籠包子:“我就知道哥哥對我最好了!”

當我再次抬起頭看時,他們已經從我身邊走過去,在進門的時候,韶離小小的頭回了一下,鼻子微翹,紅唇嘟起,衝我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

於是我有了一個名字,叫青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