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妃娘娘?”茯苓邊喚,見無人回應,疑惑的挑開內室屏風後的錦緞簾子,向裏探去。
被窸窣聲驚動,華妃悠悠轉醒,睜開雙眼,眼窩深深的注視著來人。
“娘娘派人召孝昌進宮不知有何吩咐?”茯苓盈盈福身,不卑不亢的問。
劉華妃秀美的容顏難言虛弱,淒涼的笑道,“本宮的身體狀況你也看到了,每況日下,怕是沒幾天光景了。今日叫你前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拜托於你,還望公主切莫推托。”
“若是孝昌力所能及,自當照辦,就怕孝昌人微言輕,有負娘娘所托。不知華妃娘娘有何事吩咐?”茯苓知她已是強弩之末,憐憫她的境況,卻也不敢掉以輕心,警惕的問。
“若我一死,後宮再無人能與武惠妃製衡,後宮必亂。沒有我暗中扶持,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東宮易主,皇宮難免一場動亂。本宮希望你念在同根生的份上,不計前嫌,保護本宮三位兒子的周全。”劉華妃強撐著身子說完,體力不支的喘粗氣。
茯苓驚愕的望著她,淡淡的一笑婉拒,“孝昌何德何能保三位皇子性命,華妃娘娘這個重擔我自認擔當不起,還望娘娘見諒!”
“垂垂老矣本宮才明白,財富、地位均可握在手裏,而生命的流失誰都擋不住。運籌帷幄苦心經營了一輩子,最後連自己兒子的性命要仰仗別人,你也覺得可笑吧?”劉華妃傷感的說。
“娘娘鳳體違和,宮中禦醫醫術高明,轉危為安指日可待。”茯苓不忍看她形容枯槁的麵容,違心安慰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劉華妃的精神大不濟,弱不勝衣的講述著自己的故事,“自從入了宮,本宮為形勢所逼學著去爭,爭夫君的恩寵,爭母家的榮耀,爭兒女的前程,已是心力交瘁!這些年逼不得已,本宮也做了許多的荒唐事,惡病纏身怕是報應。回首往事,本宮覺得好生荒唐。未出閣時,本宮心心念念想嫁入皇宮,想著錦衣玉食,風風光光多好。垂垂老矣,本宮卻想若是這一生未曾踏入皇宮,該多好!鬥了一輩子,手中什麼都沒抓到。死亡是一種解脫,本宮不怕,本宮唯一放不下心的是兒子的安危。難道公主真忍心看我死不瞑目?”
“為什麼每個人都覺得我有能力保護別人?淑儀娘娘如此,您亦如此,偏偏我不覺得自己有如此能耐。”茯苓耐心等待她的解釋,心情卻不由得沉重下來,這份‘厚愛’給了她太多的壓抑感。
“你有勇有謀定可以扭轉乾坤,本宮相信自己沒有看錯人。雖然本宮要死了,可這宮裏的鬥爭永無止境。自然要找個人接替我位置,繼續鬥下去,而你不屬於哪一黨派,是平衡後宮的最佳選擇。”劉華妃冷汗潸潸,如今她的身體太差了,隻說了這麼幾句話,臉色已發白了。
茯苓並沒有被人讚揚的喜悅感,“既然如此,娘娘又為何千方百計的陷害我?”
“公主好糊塗,向你這樣聰明的人若是不能為我所用,留著後患無窮,不如早日除掉。”雖然氣若遊絲,劉華妃還是得意地笑了幾聲。
“你憑什麼篤定我會幫你?”茯苓淡漠的聲音裏有隱然的憐憫。
劉華妃會心的一笑,聲音很輕,卻很堅定,“感覺。”
從太清宮裏出來,茯苓發覺日已三竿,明媚的陽光照在身上,她竟覺察不到一絲暖意。
“你們聽說了沒,武狀元的娘親一品夫人林夫人今日出宮的時候失足落在荷花池裏,死了。皇上剛剛賜了婚,林夫人就死了,有人說是萬春公主命格太硬,克夫家呢!”拐角處一個小宮女刻意壓低聲音對圍在身邊的其他宮女說。
仿若五雷轟頂,茯苓頭皮一陣酥麻,錯愕的問,“你說什麼?”
宮女們逞一時嘴口,嚇得不約而同的跪地,結結巴巴的認錯,“公…公主,奴婢知罪,不該妄自議論,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奴婢們這一次吧。”
“林夫人失足落水死了?”茯苓一掃語氣裏的低徊,大聲質問。
“是,奴婢親眼看到人將屍體打撈上來,錯不了的。”散播消息的宮女首當其衝,被茯苓拽了出來。她嚇得頭也不敢抬,信誓旦旦的回答。
茯苓泫然欲泣歎息,多少理出些頭緒來,她胸中滿是酸澀,漫無目的的向前走,“林夫人,是我冷淡把你推到了絕處。”
這就是母愛的偏執嗎?林夫人,你好傻,傻得令人心疼。
果不其然,翌日傍晚唐玄宗命人到林府傳口諭,以厚禮安葬林夫人,至於萬春公主與林少頃的婚事,暫時作罷,待林少頃三年母喪期滿再議。
以一死換三年的延期,這代價實在是重的讓人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