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清言重了,你雖醉酒,卻並未做出出格之事,何來治罪?”茯苓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早晨的尷尬轟然散去,淡淡淺笑中不怒自威,悠然自得的說。
“如此荒誕之事,公主不怪淵清?”章淵清喃喃自語,並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茯苓一味的裝糊塗,微笑著搖了搖頭,打趣的道,“怪你什麼,是該怪你浪費酒水還是怪你衣冠不整的跑來請罪打擾了我的清夢?我若是怪你,就不會派人用馬車將你送回府了。”
久久地章淵清才收起不安,之前的擔憂蕩然無存,又露出熟悉的溫和笑容,“公主仁慈,淵清謝過了。”突然,他話鋒一轉,望著她滿麵的焦灼、明顯的憔悴,略有些猶豫的問道,“公主有煩心事?”
茯苓黛眉輕皺,思索了片刻埋怨的問,“我臉上寫著‘煩心事’這三個字嗎?”
“公主說笑了,據淵清觀察,公主性子直爽不擅長虛以委蛇,更不擅長偽裝。高興就是高興,不高興就是不高興,對公主稍稍了解的人都能從您的臉上的表情推敲出來。”章淵清輕笑著回答。
偽裝這麼容易被戳穿,茯苓有些懊惱起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這麼輕易便被人看穿,我修煉的太不合格,還得加緊閉關修煉。”
嘴角上彎,弧度剛好,章淵清眼底露出自信和老練,“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公主若是信得過淵清,有什麼煩心事不妨說出來參詳一二。”
“其實也算不上什麼煩心事,父皇為太華指了一門親事,那丫頭舍不得出嫁,纏著我又哭又鬧,讓我想辦法讓父皇延遲大婚。可聖旨已下,我雖不想令她失望,苦思冥想了一天卻還是沒想出什麼辦法,有些苦惱罷了。”被他說得心動,茯苓權衡利弊,避重就輕的說。
章淵清嘴角掛著半絲笑意,“這有什麼難的,求惠妃娘娘幫忙不就行了?”
“淵清,你不會是真把我當笨蛋了嗎?”茯苓白了他一眼,又好氣又好笑的說,“惠妃娘娘覺得太華是時候出嫁了,因而求父皇指了一樁好姻緣,哪裏想到那丫頭恐嫁!太華此時求惠妃娘娘,娘娘必定覺得太華無理取鬧,搞不好還會被罵一頓呢。”
“既然惠妃娘娘這條路走不通,那就從皇上那裏下手好了。”章淵清神輕氣爽的說,仿佛一切手到擒來。
茯苓不以為意的苦澀一笑,美目流轉,一聲歎息,“你說得輕巧,談何容易?”
“問題本就不複雜,是你想得太多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淵清不才,機緣巧合與一位道友神遊子成了忘年交,而這位仙風道骨的道友正是皇上的新寵,相信他的話在皇上麵前能有幾分分量。”章淵清凝視著她得意的笑了,胸有成竹的樣子。
茯苓有些微赧,連忙移開目光,遲疑的說,“你若是幫我說不定會惹禍上身,你要想清楚,我並不想拖任何人下水!”
“公主寬容了淵清的失禮,淵清還一份人情給你合情合理,公主若是想推遲太華公主的大婚,那就靜觀其變好了。”章淵清的臉一如既往的無風無浪,不知道他如何練就這龐大的氣度與信心。
“你有什麼法子?”茯苓仍用半質問半期待的口氣問。
章淵清輕笑,在她耳邊嘀咕幾句又退回原處,靜立。
“這樣行嗎?”茯苓盯著他瞧了好一陣兒,眼裏寫滿了不可思議,不甚確定的問。
“行不行,試試看不就知道了嗎?神遊子欠我一個人情,這點小事他不會推卻的,公主想要這場婚事推遲多久?”章淵清狀似不在意的說道。
“若是可以,暫且推遲一年吧。”茯苓在心裏斟酌了下開口道,那顆憂慮的心因為萌生的希望振奮起來。延遲婚事,治標不治本,卻爭取了緩和的時間。一年時間,說長不長,不足以消弭愛情的創傷;說短也不短,足夠容納任何變數的發生。她很欣賞他能清醒的抽絲剝繭,一分為二的看待問題。不像她太主觀,常常被束縛而裹足不前。
“公主就等我的好消息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淵清告辭了。”章淵清起身拜別,臨走時不忘調侃一句,“忘了說了,公主戴麵紗的樣子更讓人怦然心動。”
章淵清並沒有看到那美眸裏一閃而逝的傷感。
看著他遠去了,茯苓撫著隱隱炙熱臉頰,心中不勝感慨。怦然心動是個假象,一旦拆穿,他或許也會如同穀天祈一樣嚇得後退幾步,詞不達意的胡亂說幾句再迫不及待的離去。
未央宮的大門開了又閉,茯苓那顆好不容易靜下來的心,因章淵清一句讚美又躁動起來。破冰而出的愛情幼芽好不容易挨到好時光,卻慘遭扼殺。縱然心裏萬般不甘,她卻連向穀天祈追問一句的勇氣都沒有。
愛與不愛,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可願不願意再愛的決定,一刹那足以,愛情之花還未開出花來轉眼已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