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悶熱，兼蚊蟲叮咬，屋內越靜，窗外的躁動就越發明顯。
蛙鳴，蟲鳴……暗流湧動，人心不安。
窗戶映著燭影，昏黃的光，忽明忽暗，仿佛隨時陷入黑暗之中。
屋內，一個女子跪地，頭顱低壓，下巴靠在衣領邊緣。
像待宰的羔羊，一副謙卑溫馴的模樣。
她麵前的榻上，側躺著一位貴婦人，時不時咳嗽幾聲，好似命不久矣。麵色蒼白無光澤，身軀瞧著嬌弱不堪……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十指纖纖，細長而柔嫩，看的出保養得很到位。
然而這些都不是重點，引起水雲關注的是她的神情鬱鬱，眉間愁雲密布，嘴唇幹燥，她不自覺會舔一下。
除了咳嗽，她一直在重複做這些動作。
水雲不動聲色的觀察完當下情形，小心翼翼地收回注意力，又低眉順眼的跪在那裏，紋絲不動。
半個時辰過去了。
水雲麵前一小片濕潤的水漬，都是她的汗水順著鬢角砸上去的痕跡。貴婦人長籲了口氣，平息了情緒，然後仿若剛剛才回過神來看到她累成這樣……接著溫言細語的叫她站起來，免得跪壞了身子。
水雲頓覺艱難無比，手撫地，中途還跌了下去，半天用了個笨拙的姿勢站了起來。
貴婦人見她這樣，似乎很開心。笑容也真摯了不少，隨後允許她活動活動身子。但……絕口不提讓她坐下歇息一會兒的事情。
小小的石椅就在她左腳橫跨兩步處，散發的陣陣涼意離她這麼遠都感覺的到。水雲麵上委屈，心裏想著這老女人不會是要對她放大招吧，然後作出憋氣不解的神情，過了會兒，這種表情又換成了若有所思……最後變成了恍然大悟。
——水雲絕不會說她是用餘光判定夫人究竟想要她什麼表情的，這是她多年生存積累下來的經驗，誰都不能奪去。
她思考了一下，換上了謙卑恭敬的模樣，忍著鑽骨的疼痛，彎下身子，“夫人……婢子知錯，求夫人責罰。”
沒想到貴婦人這下子笑了出來。一雙幽深的眼眸盯住她冒著冷汗的臉蛋，略帶沙啞的聲音飄渺的不帶仙氣，“不愧是一等丫頭，懂得的就是比其他小丫頭多一些。”
隨後，又是不再開口，隻直直看著她。
水雲眼神一道冷光劃過，她退後一步，重新跪下來。
輕輕吸口氣，閉上眼睛，唇角緩緩勾起一個微笑。“夫人說的是，婢子也隻是個一等丫頭，若是不比其他的二等三等丫頭懂得多一點，如何對得起婢子回回拿到的賞銀。”
“真是牙尖嘴利，怪不得大爺被你迷的不知方向，居然跑來求我把你給他做通房。”
府上有老有小，大爺是侍郎府的嫡子，為夫人所生，還有一個嫡女。自他之下再無兒郎，一堆妹妹們，都是姨娘侍妾所出。
由此可想，大爺在夫人心中占據了多大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