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隻是個小名(1 / 1)

阿蒙坐在離他們不遠的大石塊上,局外人一樣地看著這一切,嘴角難得地勾起一個弧度,喃喃道:“嗬,真有趣……”在他看來,籬歌這樣自尋死路的行為是讓人無法理解的。

阿蒙是個妖,這一點從他有意識的時候就知道了。妖擁有凡人沒有的力量,同時也有凡人沒有的忌諱。比如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全名,因為名字對妖來說擁有“業”的力量,當妖與某人簽訂契約時,訂立的“匙”就是鮮血與名字。

再比如不要和人類產生感情,這一點並不是強製的,而是很多妖都很自覺地避免,畢竟,如果不是在朝為官而抬了仙籍,人類的壽命對於妖而言是極短的,沒有誰願意看到自己在意的人慢慢走向生命的終點而自己卻無能為力,抬了仙籍的人類,和妖根本就是兩條道上的人。

所以,阿蒙不能明白,為什麼籬歌會那麼輕易地將自己的真名說出來,難道不怕這個名字成為自己的負擔嗎?不過,在長長久久的後來,當他終於明白過來,願意將自己的一切分享的時候,又自嘲地覺得,已經來不及了。

對籬歌來說,她一直沒有覺得自己叫“籬歌”,她叫“白檸”,爹媽取的名字,一輩子都叫這個,一輩子都不能忘。“籬歌”是在這個異界裏,她的養父母賜予她的保護色,她感恩,但也記得很多事情無法和周圍的人交流的苦悶,她可以接受與自己長久以來接觸的世界觀完全不同的設定,但是無法接受自己被同化成另一個人。

所以,告訴別人自己的真名,就意味著“嘿,我把你當兄弟”這樣的認同。她希望自己是“白檸”,“籬歌”隻是她在這個世界的重新定義。

是的,她是白檸。

所以當白檸說出自己名字的時候,她是真誠的,同時也希望換來對方的真誠,至於為什麼忽然了超出普通鄉親的認同感,白檸沒有想過,但源木楓的下一句話,簡直讓她徹底打消了想要認他作“兄弟”的衝動。

隻見源木楓雙手抱頭,楞楞地說:“白檸……怎麼,十萬個人都知道你叫籬歌啊,怎麼突然有冒出來個白檸?”好一會兒,他若有所思地想去摸白檸的額頭,喃喃道:“莫不是連日來風餐露宿的,被折磨成傻子了吧?”

白檸想都沒想,拍掉源木楓馬上就要摸到額頭的手,咬牙道:“不識抬舉的二愣子!你愛叫不叫,我可告訴你,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叫我白檸的!”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源木楓忽然覺得白檸氣嘟嘟撅著嘴,杏眼圓瞪的模樣別有一番滋味,忍不住上前拉了一把,“是是是,是我的錯。不笑話你還不行麼?”見白檸不理他,他有涎著臉一臉討好地笑:“得了得了,堂堂白鹿原的首領,響當當地扛把子,怎麼還玩笑不得了?大不了,以後我再也不瞎說了。”

白檸停下腳步,斜著眼睛看他一眼,調笑道:“我說你這人啊,就是不能對你好了。稍微好一點就蹬鼻子上臉的,非要往你痛腳上踩踩,你才能舒服。”說話之間鄙夷的神情簡直都能流源木楓一臉了。

“那是啊,我臉皮厚著呢!不管什麼白檸黃檸,您願意聽呢,我就願意叫。嘿嘿。”這貨居然還一副“我是二貨我怕誰”的架勢,“哎不過話說回來了,你不是叫籬歌的嗎,怎麼忽然換名字了?”

被他這麼一問,反倒讓白檸不知道怎麼解釋了,開始後悔起剛才莽撞的行為。什麼親兄弟,不隔心,難道你說你是不小心被分解成原子的來自另一個平行宇宙的物理學家?還是算了吧,光是解釋什麼是原子就已經夠讓白檸吐血的份兒了。

“那什麼,白檸是我的小名,隻有最親最親的人才知道呢。”反正這個世上至親的人都已經離開人世了,白檸表示睜眼說瞎話完全無壓力。

結果這話一說出口,倒是換源木楓有點激烈反應了。他先是一愣,然後就紅了臉頰,然後為了讓臉頰看起來不那麼紅,生生把鼻子也給擰紅了,一下、兩下、三下,就好像那鼻子不是他自己的一樣。正當白檸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準備阻止他這樣自虐的行為時,就聽到像龜速一樣爬行的大隊伍最前方,有人高興地大喊:“到了到了!蘭芝到了!蘭芝終於到了!”

像螞蟻點頭一樣,信息從隊伍前方傳到隊伍後方,引來一片歡呼。勝利就在眼前,大家都加快了腳步,希望早點找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連日以來緊張的氣氛也因為這次小小的勝利而有所緩解。

正當所有人都喜氣洋洋的時候,阿蒙忽然一聲高喊:“快停下!所有的人快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