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她臉色蒼白,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t韓放走進董家,內宅裏一個人都沒有。他母親的喪事辦完以後所有的董家人就都消失了蹤影,要麼是閉門不出,要麼就是趁著手頭還有點財產搬了出去,遠離了這個漩渦。
\t——如果現在不走,以後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t他看見二樓有雙眼睛在悄悄看著自己,應該是他的舅媽,董曉偉的妻子安笑笑。他們當然不可能搬出去,董曉偉是董世桓唯一的兒子。他們隻能和董家這艘快沉沒的船待在一起。安笑笑用那種擔憂的目光看著他,大概是下意識把他當成了和祖父韓常新一類的人。
\t隻要來了,就帶著厄運。
\t上次韓常新來,帶來了董家10%的財產,而那筆錢還必須得經過他的首肯。區區十分之一,也就基本斷絕了任何的生機。這個家就要完了,她和她的丈夫都是。雖然不用到出賣一切的地步,至少恢複到以前那種錦衣玉食的生活是不可能的。
\t他冷著臉暢通無阻的走近後宅,他的外公董世桓在那裏休養。在猶如ICU的專業病房裏,那個巨大而奢侈的設備消耗著最後一絲財產,直到他死那天為止。
\t董世桓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了。
\t韓放踢開病房門,從口袋裏掏出手槍。武器這種東西韓家也有,韓常新早年的時候送給他的。對於這個孫子他向來不吝於給予任何東西。
\t就像董世桓給自己女兒那把槍的時候一樣。
\t但是區別在於韓常新給他槍多半是出自防身的意願,而他母親接過那把槍,卻是為了去送命的。
\t可笑的是他一直以為韓家對董家的剝奪是母親送命的根本原因,而導火索卻在於這個受害者身上。
\t最直接的受害者,已經幾度腦梗複發失去行動能力,連最基本的話都說不出來。
\t韓放衝自己的外祖父舉起了槍。
\t倪芷說,你不要以為是我害死了你媽媽。阿姨她,是被人逼死的!
\t董世桓從昏睡裏醒過來,一眼就看到令自己萬分驚惶的場景。他咯咯的叫起來,聲音沙啞的像臨死前的老犬。
\t說不清是在質疑,還是在求救。
\t倪芷說,我爸現在還被困在賭場裏出不來。我都是為了他,如果你幫我....我就全都告訴你。
\t阿姨真的不是我害死的。就算是間接地因為我,你難道不想想她的槍是哪裏來的?
\t她的槍,是董家給的。董家誰最希望阿姨去死,你能想明白嗎?
\t他們把董阿姨活活逼死了,想用人命的籌碼把自己的錢換回來。我從江阿姨那裏聽到的...隻有你一個人不知道。
\t他們肯定都瞞著你。
\t你被騙了。
\t韓放內心的憤怒全都表現在了臉上,這麼長時間以來受到的欺騙,被歪曲的引導,以及是非利益都被別人牽動著,他連自己的內心都幾乎失去了。
\t他不知道自己最親的人的死是誰的錯,他埋怨著,憎恨著,連害死母親真正的凶手都失之交臂。到頭來居然是董世桓給了她那把槍。後來這個麵目可憎的老人在病床上流淚,也不過是因為無聊的懺悔。
\t如今董世桓猶如風幹的橘子皮的臉皺在一起,他的眼裏全是恐懼。
\t“是你害死了我媽?”他顫著聲問道,槍口對準老人的臉。
\t董世桓劇烈的咳嗽起來,沙啞的嗓子裏吐出幾個字。
\t“我、們都是....都是...一....”
\t他想說我們都是一家人。
\t到這個地步也還想用利益的方式把自己綁在一起,人命的失去不過是利益的衡量,到最後,他和這種垃圾還要共同存活著。理由居然因為是一家人,真是可笑。
\t韓放摟動扳機。
\t槍聲響了。
\t病房外的安笑笑捂住耳朵,驚恐地躲在窗戶下。她知道那聲槍響意味著什麼,病房裏能動彈的活人不過就那麼一個。肯定不是她的公公董世桓,那麼就隻能是——
\t董世桓雖然失去了行動能力苟延殘喘,可他還沒有死。
\t韓放卻殺了他。
\t她不懂得那麼多規則,卻知道那一瞬間槍響後發生的事實,是絕不可能被法律所饒恕的。
\t窗下有不少半人多高的綠蘿,把她的身影埋的嚴嚴實實。她透過綠葉的縫隙去開,韓放推門走了,看也沒看她的方向。
\t過了很長時間她才站起身來沒命的往外跑。心髒跳的猶如出征的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