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宣武軍節度使衙門的密室中,朱溫、朱珍、徐懷玉、敬翔、韋肇五人正在議事。
在朝中任散騎常侍的謝瞳送來六百裏加急密函,說京城有變,李茂貞和王行逾六萬大軍兵臨長安城下,並說這次是朱溫出兵的好機會。
朱溫等其他四人都看了信以後,道:“對於這件事情,你們怎麼看?”
朱珍道:“如今李茂貞擁兵自重,跋扈非常,正是主公出兵勤王之時,依我看不妨一舉擊潰李茂貞和王行逾的聯軍,乘機擁昭宗遷都洛陽,洛陽是咱們的地盤,有張全義鎮守,想來也沒有人敢打洛陽的主意。”
徐懷玉也點頭附和。
韋肇也點頭道:“這主意不錯,一來洛陽本來就是東都,讓昭宗暫時遷都洛陽也不能說有錯。這樣以來對主公也有好處,如今主公地處中原四戰之地,正是與漢末的曹操的境況有些類似。依我看不妨效仿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徐圖霸業。這樣對昭宗未嚐不是一種好處。”
朱溫轉頭看向敬翔,想聽聽敬翔的看法,敬翔沉思良久,道:“依我看時機尚未成熟,如今河北三鎮中隻有魏博鎮的羅弘信聽命於主公,盧龍的李匡威已經被弟弟李匡籌奪了幽州,如今暫居鎮州,與成德鎮王鎔共同鎮守鎮州,盧龍、成德兩鎮未必賣主公的帳,更何況河東李克用更是與主公是死敵,關中三鎮邠寧王行逾、鳳翔李茂貞、護國(華州)韓建都是兵強馬壯,更未必賣主公的麵子。南方各勢力也是犬牙交錯,淮南楊行密、浙東錢鏐、越州董昌、廣州劉隱、潭州劉建峰和馬殷,巴蜀有王建、顧彥暉、楊守亮……任何一股勢力都想著逐鹿中原,這時主公實在不宜強出頭,以我看來來,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朱珍和徐懷玉兩人向來佩服敬翔的智謀,可這次兩人都不敢苟同敬翔的看法,紛紛道:“此時實在是天賜良機,如果錯過的話,恐怕以後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朱溫笑道:“依我看還是子振說的有道理,如今我們處四戰之地,北有成德王鎔、魏博羅弘信,南有淮南楊行密、山南東道趙德諲,如今趙德諲病危,其子趙匡凝未必會像他一般聽命於宣武軍。東邊還有平盧軍的王師範,西北的李茂貞、李克用、王行逾實力更是強悍非常,我們宣武軍雖然有先進的火槍,卻也不能同時抵擋天下各路藩鎮的圍攻。”
徐懷玉依舊心有不甘的道:“可是主公,機不可失啊!”
朱溫道:“我理解懷玉的心情,如今李唐懦弱,以後恐怕昭宗還會再一次流亡,到時候可能會有更好的機會。”
朱珍和徐懷玉見朱溫如此說,也就沒有再堅持,他們也知道,宣武軍雖然實力雄厚,可這些年連年征戰,接連吞並宣義(也就是義成軍)軍、感化軍、天平軍、泰寧軍,掃平蔡州秦宗權、屢敗李克用,和楊行密一起平定孫儒。這一係列戰爭的勝利雖然讓朱溫的軍威大振,可消耗的真金白銀、糧草戰馬也都是實實在在的。
朱珍和徐懷玉主張征戰,他們也有信心打勝仗,可他們隻管打仗,哪裏知道在每一次征戰的背後,敬翔和朱溫調集錢糧、征集民夫、要做多少事情?敬翔雖然沒有上戰場,可他的功勞並不弱於任何大將。
如果把朱珍和龐師古比作韓信和陳平的話,徐懷玉就隻能是樊噲,而敬翔就是蕭何,有時候甚至可以連張良的責任也要擔起來,因為現在朱溫麾下還缺少一位可以和張良比肩的謀士。
朱溫並沒有出兵,但並不代表他不關注長安的動向,相反的,由於在長安擔任散騎常侍的謝瞳的關係,朱溫對朝中的動向很清楚。
杜讓能終究沒有逃掉一死,這個李唐世代公卿的杜家,終於為了昭宗的意氣用事而家破人亡,但好歹昭宗也給杜讓能留了個全屍,讓杜讓能和弟弟杜讓弘自盡。
杜讓能看著那一壺毒酒,腦海中再一次響起了昭宗的那句話“卿但為朕調兵食,朕自委諸王用兵,成敗不以責卿!”杜讓能苦笑了一下,心中充滿了苦澀,杜家自開國之始就輔佐李唐,迄今已將近三百年,可如今竟然落的如此下場,怎能不讓他心中淒苦?
杜讓能端起酒杯,長歎一聲,在心中默默的想道:“難道大唐真的要完了嗎?”
其實杜讓能很清楚,李唐早就已經病入膏肓,隻是因為祖宗的福蔭這才一直苟延殘喘到現在,如今真正把李唐看在眼裏的藩鎮有幾個?李茂貞當年一個小兵,被僖宗一步步提到節度使的地位,並欽賜姓名(李茂貞本名宋文通),如今卻不把天子看在眼裏,真是養虎為患。
一陣風吹過,吹起了他鬢邊花白的長發,宮中的中使劉季述在一旁勸道:“杜太尉,皇上已經下了聖旨,如今李茂貞逼迫的緊,請不要讓皇上為難,老奴知道杜太尉一心為國,可如今國家有難,或許隻有太尉的死才能夠換來長安的太平,皇上雖然有心相救,可力有不逮,太尉就安心上路吧,別讓老奴為難。”
杜讓能長歎一聲,道:“我去後,爾等好好侍奉天子……”說罷端起那杯毒酒,一飲而盡。一代名相世家,自此而終,後人分散各地,發誓不再為官。(杜讓能的兒子杜曉後來在後梁為官,開平四年出任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戶部尚書。朱友珪篡位後,遷禮部尚書、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依前判戶部。袁象先進京平叛時,杜曉重傷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