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紓語不言,低頭利索地擇菜,穿梭在菜葉中的靈活手指,又幹又瘦。
許久,她才不緊不慢地接話。關於唐進,她似乎不想多言,隻言片語便敷衍了事。
分手後,唐進回頭找過她幾次,可畢竟繞不開陸潛心的話題,次次不歡而散。
兩人後來便漸漸失去聯絡。
燈光昏沉,屋子愈顯狹小陳舊,牆麵潮濕掉皮,地麵瓷磚汙跡斑斑。
廚房的油煙彌漫滿屋,林小曦揉揉澀澀的眼睛,呆呆杵著,若有所思。
夏紓語畢業於名校名係,男友上進,工作讓人羨慕,正是愛情事業兩得意時,無奈碰上家變。
讓人不禁惋惜。
“後來那個姓陸的有沒有找你?”想到導致兩人分手的陸潛心,林小曦語氣不太好。
“有來送過幾次錢,都被我轟走了。”夏紓語動作微滯,鍋鏟頓了空中。她自然恨陸潛心,母親病危,她不想也沒有心力和他糾纏。
林小曦緊蹙眉頭,“可這樣太便宜他了!”
鈴聲焦躁地大作。
夏紓語接起電話,臉色驟然大變,急忙關火,放下炒到一半的菜,側身回房,蹲在床邊,心急火燎地翻包。
“到底怎麼了?小語。”林小曦彎身在旁幹著急。
夏紓語也不理會,一心一意東翻西找,湊了一疊錢,整的零的都有,放在桌麵上。
林小曦茫然,大大亮亮的眸子盯著夏紓語,催促她回答。
夏紓語眸裏黯淡無光,餘光不安地瞥了眼母親的房間,嗓音壓得很低,“我調去做都市資訊節目,做了好幾期關於首飾的。”
林小曦點點頭,坐到床邊,認真聆聽。
“前些日子,我找到一家不錯的店,主營玉飾,店家也願意配合,拍片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玉鐲子。”
夏紓語輕描淡寫,林小曦卻心頭一驚,耐著性子往下聽。
“那個鐲子,大有來頭,店家索賠一百萬,我當場報警了。”夏紓語的語氣愈發低落,大口喘氣,似乎很吃力,“調解了幾次,最後定下賠五十萬。每個月還五萬。”
果然,林小曦目瞪口呆,靠著她肩膀,想安慰,卻無言。夏紓語的經濟能力,家用和夏母高額的醫藥費,已經讓她焦頭爛額,額外的五萬,堪比天文數字。
接下來的話,才真正讓林小曦直冒冷汗。
“能玩得起玉石生意的,流動資金都很大,可那家首飾店不止玩石頭玩古董,還放高利貸……”夏紓語生意愈發低迷,最後全變成輕輕的嗚咽聲。
夏紓語的還款能力,一目了然。後來無非是,那家店像收貸一樣,隔三差五雇地痞流氓上門催債,報警也無濟於事。
林小曦猜的七七八八,悶頭拍著好友肩膀,小心翼翼地安慰。
低低的嗚咽聲回響在堆著滿滿雜物的小房間裏,比起放聲大哭,更顯壓抑。
林小曦忽地冒出一個念頭。
“小語,要不我問靖宜借……”她不自信地探問。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和靖宜開口問錢,可眼下的狀況,她有些不忍。
“絕對不行!”夏紓語猛地抬頭,瞪大眼鏡盯著她,迫使她斷了這念頭。
林小曦落落垂眸。
“甜寶,你聽好了,我欠你的已經夠多了,暫時還不上,但賬我都記著。我不會再要你的錢,你要是敢拿來,我當做沒認識過你。”夏紓語倏地用力抓住她的手,神情冷肅。
要不是為了她,林小曦也不會和江皓辰扯得不明不白,讓人背後指指點點。林小曦和韓靖宜剛在一起便談及金錢,多少有些異樣的味道。
林小曦好不容易走出泥潭,剛有幸福的瞄頭,夏紓語怕再毀了好友。
被夏紓語手心硬硬的繭子蹭得有些痛,林小曦窺了眼她冷肅堅定的目光,愣愣點頭,不再堅持。
夏紓語就是如此,太倔。
“時間不早了,你快點回去了。“夏紓語眸光閃爍,急急忙忙推著林小曦起身。
“我……”
“快回去,去陪陪男朋友。”夏紓語打斷她,毫不猶豫下逐客令。下定決心不讓她操心錢的事情,催債的場景,便沒必要讓她親見。見了也是添堵。
林小曦不情不願地踱步出門。
樓道陰暗潮濕,黴味重的很,聲控燈反應遲鈍,林小曦扶著樓梯把手,悶悶下樓。
夏紓語家樓下斜對著小賣部,從早到晚,都有三三兩兩的老頭老太太,聚在門口的長椅上,怡然自樂。
林小曦下樓時,老頭老太太們全圍到夏紓語家樓下大門口,看著中間穿得花裏花哨的年輕人,指指點點。
林小曦踮腳望去,那群流裏流氣地年輕人,氣焰囂張地接過一疊錢,罵罵咧咧離去。
而付錢的人,竟是唐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