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紓語愣在原地,廚房煙氣濃重,林小曦還是清清楚楚看到她眼角晶瑩的淚滴。
“你來幹什麼!”夏紓語衝他冷聲道,濃厚的鼻音卻出賣了她。
他繼續忙活,語氣如常,“朋友有難,出手相處是應該的。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小語,現在這種情況,是朋友都會出手的。你就安心使喚他幾天吧。”林小曦怕她把唐進趕出去,搶先給她台階下。
夏紓語似乎聽進了,默了一會,繼續切菜。
狹小的廚房,剛剛能站下兩個人,不多不少。
林小曦不忍打擾,出言告別,疾步退出去。
走之前,她靜靜站在屋裏的中央,無聲告別。
林小曦離家讀大學,認識夏紓語後,經常上門蹭吃。夏母好客,每每她一來,便順著她的口味做飯,待她親如家人。
林小曦有一次急性腸胃炎,吊了一天藥水,依然吃什麼都吐。夏紓語不忍,下課便帶她回家,夏母每天熬粥,從白粥開始,一點點加料,讓她一點點適應。住了三天,她才慢慢恢複正常。
曾給離家在外的林小曦帶來過家一般溫暖的小屋,曾經歡聲笑語的地方,很快便被夷為平地,建成富人的豪宅。
她稍稍調整情緒,準備離去,聽到廚房裏傳來嗚咽聲。開始時,聲音很小,忽有忽無,而後慢慢放聲,像突然開閘的龍頭,傾瀉不止。不像悲慟的哭訴,而是沉寂許久後舒緩壓抑的爆發。
林小曦悄悄靠過去,窺到夏紓語頭枕在唐進的肩膀,姿態放鬆,像在外奔跑了許久的孤獨孩童,終於找到能停下腳步稍作休整的港灣。唐進則輕拍她的後背,無聲安慰。
林小曦沉悶的心頭掠過一絲喜悅,像悶濕的夏日,忽地吹來一縷清風般暢快。她悄悄離開,不打擾他們來之不易的複合。
走在空蕩蕩的弄堂裏,林小曦麵帶笑意淺淺。生活艱辛,有人攜手並進,也算苦中帶甜。
夕陽斜入,破舊的巷子愈顯冷寂。
巷子裏偶有老人經過,摸摸殘舊的石牆,澆澆尚且茂盛的路邊盆栽。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林小曦眼底微微瀾動。已經四麵楚歌的夏紓語,被迫搬離幾輩人生活過的地方,心底的壓抑和無助,林小曦想象不出,隻能籠統地想象成很痛苦。
不知能為她做點什麼?林小曦踢著路上的小石子,悶頭苦思。
走到巷口,看到玥兒站在車旁,微笑著衝她揚手。
她放慢步伐,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夏紓語家的弄堂,孤零零地坐落在黃昏裏,一邊是鱗次櫛比的時尚高樓,一邊是熱火朝天的工地。
別墅區已初現雛形,一幢幢三四層高的樓房,分散得很開,肆意揮霍底下的昂貴如金的土地。工地牆上江景建築四個大字,在夕陽下泛著刺眼的光芒。
林小曦不由抬手遮了遮眼睛,神色懨懨地往車上走去。
“小姐怎麼了?病人情況不好?”玥兒望了眼副駕駛位上臉色晦暗的林小曦,關切發問。
“沒事。”她搖搖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望著窗外,林小曦朦朦朧朧閃過一絲想法,試探地開口,“玥兒姐姐,江景集團的事,阿辰會管嗎?”
玥兒瞟了眼遠處的工地,立即意會林小曦的想法,眼眸閃過一絲不安。
“少爺是江景的少東家,不過據我所知,他從沒有插手過江景的事務。”玥兒如實答。
林小曦微微欣喜,又微微失落。得知他不是造成夏紓語痛苦的罪魁禍首而欣喜,想到他不會出手改變局麵而失落。
“他會不會……”林小曦沒有信心說下去,她心裏已有答案。事不關己,江皓辰絕對不會出手。談及正事,連林小曦自己都不曾受過他一絲厚待,更別提毫無瓜葛的夏紓語。
“小姐朋友的事,不用勞煩少爺,其實可以自己試著解決。”玥兒直接勸說,試圖打消她的念頭。結局若不出意外,不過是林小曦自惹不快,除了影響他倆的感情,沒有半點幫助。
連工作也暫時擱淺的她,自身難保,怎麼可能幫得上夏紓語。她隻當玥兒開玩笑,笑笑便不再吭聲。
深秋的夜晚,夕陽很快冷去。夜幕悄臨,華燈初上,林小曦望著窗外如流水般飛過的璀璨燈光,雙手撐在車門處,若有所思。
無論如何,試一試吧,也許他會動惻隱之心,也許他正好心情不錯,隨手幫一忙。她心底微弱不自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