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殞身殉劍(2 / 2)

連山門處的子湄和光紀寒圖也不知去了何處。

不是魔劍麼?怎麼會……會自己就有拯救蒼生的能力?!

軒明無措地坐在石階上,看著一切恢複原樣,茫然不已。

直到他無意中摸到身邊的一件小小的東西。

白玉珠花,上麵刻著一個“璧”字。

三年前的那天,他牽著一個孩子的手,站在太華山的最高處。

“自今日起,流玉就是我無念坐下唯一的弟子,我一生隻收她一個徒兒!”

心裏有一個角落驀然空了,什麼都沒有,幾乎空白。

空張著嘴,想要呼喚那孩子熟悉的名字,想要和她聊天,想要訓誡嗬斥,無數沒有說出的話找不到宣泄的地方,在喉頭化作虛無。

想要哭,死沉的眼中沒有一絲淚水;想要笑,比外傷更強烈的心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流玉……流玉!”

不知何時他才反應過來,站起時踉蹌摔倒,連滾帶爬,雙手抓在石階上,磨出一道道鮮血。

好不容易才站起來,兩側廣袖左右翻飛,像一隻撲火的蛾。

他不信……她是他的徒兒,沒有他的允許,他不許她殉劍,她不能去殉劍!

他幾乎是爬進了四海歸一殿。

遠遠地,地爐的輪廓清晰可見,其中的火焰像一隻巨大的舌頭,舔舐著四海歸一殿的穹頂。

靜謐,甚至是死寂。

很近了……感受得到火焰的溫度,看得到地爐的輪廓,可四下回顧,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流玉!流玉!”他朝那地爐的方向挪了挪,撕心裂肺地叫喊,周圍卻依舊寂靜無聲。

他踉蹌著站起來。

流玉……流玉在哪,她的珠花在他這裏……為什麼這裏會空無一人……

不要躲著師父,快點出來好不好……

地爐中央懸浮在空的一把長劍,聖潔明亮,其色潔白,沒有半點魔氣。

那把劍在他悲痛而驚愕的目光中落下,橫落在他帶血的雙手中。

他捧著這把泣心劍,好似魂魄已經丟失,身體也不是自己的,軟軟地垂下去。

劍上的花紋像是給殺伐的劍刃罩上了一層紗,又像是淚水迷茫了早已枯竭的眼睛。

他試著張開口,發出的是沙啞的嗚咽呢喃,語不成句。

悲苦之至,一句話也說不出,一滴淚也落不下,甚至一動不動,若不是眼偶爾還眨一眨,便是個無知無覺的死人。

愣愣怔怔,如若癡呆。

他不知道自己受傷有多麼嚴重,不知道血液流出的昏沉之感,不知道痛、不知道哭,甚至不知道自己算什麼,不知道天地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什麼蒼生……他連身邊的人都保護不了,他還去保護什麼蒼生,天地毀滅和他有什麼關係!

那個孩子,她很乖、很活潑、會逗他笑,她是他最喜歡的徒兒……

她會笑,為他手忙腳亂:“師父渴不渴,要不要喝茶?還有還有……師父最喜歡的香已經點上了,夏侯姐姐那幾個人已經去拿藥,師父先不要起來,有什麼事吩咐我就是了!”

她的目光很堅定:“師父,我是真心的,而且我一點都不怕,你就讓我去吧。我殉劍,那樣就可以救更多人。”

她跪在他身畔:“為什麼不行?你覺得我是什麼?我是你徒弟,我是世上唯一一個真心隻為了你、而願意跳進劍爐裏去的人!”

太華觀重整旗鼓,後來的事,弟子們都知道了。

無念長老失了魂一般,在四海歸一殿枯坐了整整三天。

這三天他不許任何人接近,他根本不管自己身上的傷,隻是坐在寂火熄滅的地爐邊,懷中緊緊抱著已經成型的泣心劍。時而有弟子前來想要喚他,卻經常見到他癡癡地對泣心劍說話,好像那把劍就是流玉,是他唯一的徒弟……

直到三天後。

他後知後覺,也終於發覺身後站了很多人。

他瑟縮著蜷起身,將泣心劍護在懷中,像是個流落街頭的乞丐,渾身顫抖不已,充滿敵意的目光望向身後的人。

有期,溯沚,夏侯惠蘭,夏侯星汝,謝遠之,桓檀。

有期的眼中充滿悲憫,他蹲下來,坐在軒明身邊。

兩人久久相望,仿佛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