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 一生摯友(2 / 2)

“你怎麼受傷的?看上去十分嚴重。”

這個人……是在關心他?

軒明垂目,揪著自己的衣角:“朝歌中與那位上仙相鬥所傷。”

有期皺了皺眉:“樂兄似乎來自神界,你僅僅是地仙,何必硬要和他一戰?”

軒明依舊冰著臉,還是那句:“與你何幹。”

有期為他擦拭傷口的動作逐漸慢了下來,他的笑意也斂了下去,最終化作一聲歎息。

“軒明兄,你這樣說,就太見外了。”他試手為軒明拭去沾在別處的藥水,“縱使我知道是為什麼……你不記得前事,本來也情有可原,我也不該如此介意;但你這樣排斥我,我總會覺得你變了,不太像以前我認識的你。”

軒明自嘲般地笑了笑,這笑還是冰涼無比:“我一直如此。我不知三年前發生過什麼,但我有自己現在所願所求,有想要護在身邊的人。”

不知為何,麵對身後這個人,他總想多說幾句,猶像掩飾一般。

“那你若是以後想起了過去的一切,你知道了你一直秉承的道與現在的作風相背而馳,你是願意繼續你堅持的東西,還是變回過去的你,與現在所秉承的東西兵刃相向?”

軒明微微一怔,一股莫名的不安忽然隨著這個問題席卷了他的內心,令他突然覺得驚慌起來。

他不知道過去的自己是怎樣一個人。本以為這無關緊要,但這一刻,他忽然覺得極度害怕。

如果變回過去的自己,會和她兵刃相向……

他不敢去想。

難道過去的自己,真的……是與她對立的人?

這些年來,他一直都站在她身邊,看她笑,看她哭,看她孤獨落寞地沉入回憶,看她每七日的夜裏一遍又一遍陪著阿辛直到子夜,看她一個個不眠之夜默默流淚,或是“父王”,或是“師父”,念叨的話中從來都沒有他……

他知道她的所作所為,他知道她手中沾滿鮮血,他知道她細細謀劃、步步為營……但終究,她隻是一個被天命逼到絕境才做出最後反抗的弱女子。

如果這一切都是一場騙局……

他不由按住了劍柄,但又很快鬆開。

“是我讓軒明兄為難了,抱歉。”有期恍然道,將他的衣襟拉好,“你果然已完全變了,這樣也好,摒棄前塵……各有各的追求,自此錯過已是極好,但願以後不要對立才是。”

“我……”

原來是變了。往事已不可追,有期不強求,軒明不掙紮,兩個近乎是陌路的人,如故友一般平心交談。

軒明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隻是沉默著,獨自站起身來,踢滅了麵前的篝火。

他躊躇半晌,才道:“多謝。你回去吧,我們大概……不會再以這種形式相見了。”

“那,軒明兄請保重。”

有期亦提著燈籠站起,望著燈火微光下麵前這故友似乎毫無感情的蒼白背影,眸中微微有所黯然,也不再久留,轉身便走。

裳裾曳地而發出的細微聲響,在軒明耳中和他視野裏的燈光一同漸行漸遠,難以複回。

竟如刹那間,心中空了一片,失去了什麼。

如果真的,他的過去和故友,都不會再回來……

“——等等!子湄她有意想要利用……”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來不及說出最後一個“你”字,他已頓住。

他不能說,這件事,他絕不能說。

有期的腳步也住了,眉頭稍皺,回過身來,笑意溫和:“你的立場,不方便說的吧?”

軒明怔住,最終是微微點頭。

“我不會讓你為難,因為那是你一心所係之人,”有期頓住片刻,眸中忽然多了些神采,笑如自嘲,“……你其實一點沒變,還是那個會為了朋友而挺身相救的軒明兄。”

軒明並未回應,猶如沉思。

他並沒有告訴這個無比熟悉的人,他又何必這樣說?

若這就是理解和尊重,似乎的確……讓人心暖。

“以後會如何,我們都不知道。這一份我同你們的牽絆,是我最值得珍藏的東西,已經足夠……”

有期猶如自語,忽而抬起頭來,直視著他,笑意不減。

“不論你是增城弟子,還是如今子湄身邊的人,都是我一生的摯友,永遠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