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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
纏綿淒涼的秋雨，從遙遠的九重天落下，冰冷苦澀。打濕了屋邊的桑梓，打落了搖搖欲墜的黃葉，從蓬屋的草尖處滑落下來。
溯沚站在半掩的房門前，看著這朦朧細雨，時而想進屋去，又自己頓住了腳步。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數十日，有期一直在無微不至地照顧他的爹，為他爹取藥、熬湯，買暖和的冬衣，什麼事情都做。連對自己……他都沒有這樣盡心過啊。
她自然不會吃他爹的醋，她喜歡的，就是這樣有情有義的有期。
她記起幾天前，青衿姐姐最後一次來為祝忠把脈，在有期麵前，青衿姐姐說得很輕和；卻在有期離開後，把她拉到角落去，說出了實情。
“祝伯父常年傷心，又一直奔波、吃用無序，如今已經是病根深種，風燭殘年，藥石無用了。怕是不久就會……”
青衿姐姐隻說到這，她沒有再說下去。
聽到背後門扉嘎吱一響，她趕緊摒除了這些念想，轉過身去。
有期臉色無悲無喜，眼窩卻微微有些青黑凹陷，分明是多日沒有睡好覺了。
“有期，你……”她隻覺心疼，伸手撫開他臉上的一絲亂發，“你去睡一睡吧，我也可以照顧祝伯父的。”
有期凝望著她，或者說，在透過她凝望另一個人。他抿了抿幹澀的唇，從背後摸出一把紙傘，撐開：“爹剛剛睡下……溯沚，陪我去村上走一段路，可以嗎？”
這些天，他總是倉皇來去，從未這樣稍微閑下來過。
溯沚自然是乖乖點頭：“好呀。”
有期沒有多說，一手撐著傘，一手握住她的手，一起走進雨幕之中。
他帶著她，並沒有去村裏，而是一直往村外走去。一路走進一小片稀疏的樹林，他還在走，不願停下，仿佛有什麼指引著他一直走一樣。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發出“沙沙”的響聲，清清冷冷的。
走了不知多久，溯沚終於甩開他的手，隱隱有幾絲怒意滿上臉頰：“有期，你怎麼這麼久一句話都不說？我還以為你會因為你爹的事情，跟我倒苦水……”
有期恍然回頭，忙將傘覆了她的上空，躊躇良久，才道：“這些天……爹總是提起我小時候的事情，我都不記得的事，他記得很清楚……可我不想聽，不敢聽。”
憶及青衿姐姐所言，溯沚失落地低下頭去，順著頭發道：“那是、那是你爹太想你了。你也真是，以前那麼久，一直都沒捎一封家書回去，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麼想你啊。”
“不止如此，”有期搖了搖頭，“他還總是在夢裏念起娘的名字、我的名字……每一次他從夢中醒來，我都感覺他又衰老了幾分，我實在是……怕。”
其實，她也怕啊。
她上前一步，緊緊靠在他的身邊：“我明白的，我都明白。你別怕，你一旦怕，我也會害怕的。前麵還有那麼多路、那麼多事，除了你，我還能和誰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