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別鬧，要聽話……父王很快就回來，你累了，睡一覺吧。”
鳳靈欣慰一笑，橫抱起這個倔強的女兒。她無力地躺在他的雙臂之中，臉龐貼著他的盔甲。
他的目光落在身上：“好好照顧三王女，我回來之前，不準她離開宮城半步。”
“是。”翠兒施禮道。
“還有……”他緩慢闔上眼，“傳令下去，朝歌全城戒嚴，若能等到主軍回來就最好。若等不到……朝歌所有剩餘兵力，與我共赴牧野，迎戰西岐！”
……
整個朝歌，北城空寂，南城狼藉。溯沚等人一路從北門進，走到南麵宮門，一路所見、一路所聞，讓他們都久久沉默，繼續往前走著，卻不多說一句話。
商周遺恨，太過沉重。暮靄沉沉，黑雲壓抑，總叫人喘不過氣來。
剛走出南麵宮門，這個本來東西被扔得七零八落的地方，忽然旋轉起了變幻，這一景象，與之前的都大不相同。
近處，朝歌的百姓亂作一團，叫喊、痛哭、叱罵聲不絕於耳，這個撞壞了那個的陶器，那個踢亂了這個的糧食，人們一片混亂中驚慌失措地穿梭著。
遠處，似乎有靈力的光輝忽閃忽現，或白或黃或紫，卻都與另一束赤色光芒相抗，繼而雙雙消失。緊接著，又是這樣的景象，在不同位置的天際重複。
但每次，都是赤色的光芒先行消失。
黑雲完全籠罩了朝歌。
“歟——”
伴著這樣一聲冗長的嘶鳴，從那黑雲中墮下一抹金紅的鳳影，像是被扯斷的帆布，軟弱無力地墜落下來……
那是鳳靈，拚死保衛朝歌的鳳凰神靈，殷商最尊敬的神靈——
“鳳靈……隕落了？”
聽聞耳後如同癡念一樣的話，四人再回身看去。那是近乎呆滯著行走的子湄，一手倚在宮門牆邊，另一手抓著什麼冰藍色的卷軸，如同抓住了自己的性命。
她無悲無喜，甚至是茫然地望著空中逐漸落下而消失在遠處的金紅鳳影，看著那赤色的光芒如流星一般湮滅，卻平靜得像個死人。
或者說，她已經是個無知無覺的死人。
宮城中不斷有逃難的宮女內侍匆匆逃出，沒有人理會她、看她哪怕一眼——他們隻需要顧著自己的性命就成，因為王女，如今也不是王女了！
卻有一人匆匆跑了出來——翠兒四處尋覓了幾眼，瞧見了她，忙趕過來。
她使勁拽著子湄的袖，慌張道：“王女大人，周人很快就會攻進城來，奴婢給您包了些財物，您趕緊從北門逃吧！”
但子湄沒有任何反應，仿佛她不存在一般，連旋即塞到手裏的包袱，也不受力地掉到地上。她隻是靠在牆邊，呆呆地遙望方才鳳靈隕落的地方，慢慢撚著手裏的卷軸，緩緩展開。
光紀寒圖，冬神恩賜。受命於天，無所禘也。
翠兒忙搖了搖她，將地上的包裹撿起來：“王女大人，您趕緊走吧！”
子湄恍然回頭，眼中平靜如水：“翠兒，父王在戰場，大哥和二姐在死守城門，對嗎？”
翠兒怔了一怔，點頭答道：“嗯。但已經守不了多久了……即便周人有留祀之意，城破的時候兵馬刀劍無眼，殺人如麻也不無可能。聽說牧野戰場的血，已經滿地，甚至能飄起木枝……”
血流漂杵！
“……他怎麼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