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嫋作揖答道:“屬下……的確沒有發現,讓主上失望了。”
子湄並無什麼責怪的意思,隻是歎息。
“……是我疏忽。”她緩緩道,望向大門外淩空的光紀寒圖,“原本我那師妹便是最好的宿體,以她的命盤,可將這父王的力量完全發揮出來……隻可惜當時我無暇顧她,倒是不知所蹤了。”
“屬下該死,屬下本應繼續跟蹤他們才是。”
子湄斜看了他一眼,緩慢地從座上站起,白紗如雪隨風輕飄:“罷了,我便不信這世間隻有一人有這樣的命盤,繼續散下‘夢魂丹’,若有這樣一人,他便定會來這裏求藥。”
玄嫋雙目猛瞪:“主上,這夢魂丹實在太過……還請主上三思。”
子湄嘴角一揚:“玄嫋,你知道夢魂丹什麼作用吧……”
他低下頭去莫敢仰視,隻是低聲回答:“夢魂丹是蠱毒所製,可讓人倍感快樂舒心。但藥效一過,便萬蠱蝕咬,異常痛苦,極難忍受,除非再食一顆,直到數載後蠱毒蝕心而死……所以主上才得以拉聚了這樣多的門下。”
“既然知道,你還問什麼?”她眼神驟利,如光紀寒圖般冰冷,“你以前可不會如此懷疑。”
“主上!”玄嫋昂頭勸道,“夢魂丹散布人界三年,被奉為神仙靈藥,卻還是沒能尋到合適宿體。但這卻如同毀了無數人的一生,他們都是殷商百姓的後裔!前主若能感知您這樣做,他——”
“殷商百姓的‘後裔’?”
子湄重複著這幾個字眼,忽而冷笑,自她身上放出陣陣冰藍寒氣!
她緩下心神,撣去衣上的塵穢:“是啊,是殷商百姓的後裔……我便讓他們以後隻有快樂開心,直到死的前一刻。建造昔日的朝歌,酒香人怡,成為永恒的天下樂土……如何?”
“主上……?”
子湄微微闔下眼眸,笑意雖淡卻陰狠不已:“無法忍受暢意之後的痛苦,無法將自己從痛苦中解脫,無法丟下那樣酣暢淋漓的感覺……便讓這些螻蟻永遠醉在夢魂裏吧,醉到死的那一刻,都不要醒來。”
玄嫋還欲再勸,話到了口中卻沒能說出,隻是垂下頭去:“……屬下明白了。再有人前來求藥,屬下便如常將他們盡數送往流月幻境,梁上塵封地。”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同主上頂嘴的一日,會有懷疑她命令的一天。
卻總有一種感覺,讓他不得不對那些求藥之人抱以憐憫……那不是來自於他,卻像是來自於他那位真正的主人。
“娘親,娘親!”
歡快的孩童笑聲傳來,撞開了這裏僵硬的氣氛。
看著蹦蹦跳跳前來的那個六七歲模樣的男孩,子湄的眉目舒和下來,不複剛才那樣的淩然氣勢,溫柔如水。
那男孩一身拖得老長的黑袍,滾了金邊,頭上戴著鑲玉笄,竟是商朝時候的貴族衣樣。隻是他可人的臉與這端莊肅穆的衣服極不相稱,懷裏抱著一把小型的紅木古琴,跑到了子湄麵前。
子湄俯下身,笑道:“阿辛,是不是又有什麼樂譜不懂的要問玄嫋叔叔了?”
阿辛撅著嘴搖了搖頭:“肯定不是……反正今天學了,明天阿辛什麼都忘了,學了也沒用。”
“怎會沒用?多學幾遍……多學幾遍總能記住。”
“阿辛不學了,阿辛想和娘親一起玩。”阿辛仰著腦袋,如同麵對奢望,“娘親不要那麼忙,陪阿辛玩好不好?阿辛明天就記不到樂譜,記不到玄嫋叔叔、軒明叔叔,還記不到娘親了,阿辛很怕……想今晚聽娘親講故事,繼續講那個鳳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