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20 褪色悲傷之離(中)(3 / 3)

可是這一次……我並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一個人而已。

叩。叩。

“哪位呢?”

門裏麵傳來少女平鋪直敘的聲音。仿佛早已準備了很久,說出口的時候,一股弄弄的駕輕就熟。

完全的明知故問吧,明明在這裏的沒有外人,為什麼還要繼續這種無意義的假演呢?還是說……

你連我,也已經視作是“外人”了呢。

“是艾雅哦。”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柔和一點。

“嗬啦,原來是艾雅啊。”就算是演戲也請稍微帶入點情緒好嗎,這樣的事,連馬洛克都比你……

思維又觸碰到了表示控製範圍的紅線。陣痛從心底抽搐了一瞬間。

“艾雅來找我有什麼事呢?”門內的少女問我。

什麼事?薇蘿你自從回來以後茶飯不思,政事不理,傷勢不顧,將自己鎖在房間裏,大家都很擔心你……這樣的話怎麼想也不是她想要聽到的答案吧。

“啊,那個……”怎麼措辭才能讓她感到意外呢,我心念電轉地盤算著。“我好幾個晚上沒有和薇蘿在一起……很,很不習慣,我在想今天晚上能不能——”

門開了。

像是拚對了封印上拗口的遠古密語,順著最後一個有效音符的收尾“喀”地一聲響起的機括,洞開於眼前的世界。

然而我還來不及泛起那一絲絲的喜悅,便被夾雜困惑的驚異給當頭衝醒。

如果不是我在先前便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我真的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敲錯了門。

站在那已然敞開胸懷準許穿行的界線的那一邊,雙手撐著門環,與我四目相對的少女。

……薇蘿?

像是盈著一麵將雨的天空的憂鬱的淺藍,風從那名為眼睛的縫隙掠了進去,卻迅速地歸於無聲。說到少女原本的瞳孔,我也並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十二年前的蒂諾埃爾,精致書簽上的源能繪作,還有就是……那個我們都以為是最後訣別的瞬間。

……是薇蘿吧。

然而這一刻的她,卻充斥和之前的每一個她都完全不同的靈魂。就算是一樣的紋理,就算是一樣的顏色,就算我的目光透進她的瞳孔裏毫無反饋,但是我卻能讀出來,那其中的差別。

除此之外的……

她的長發。

那一頭永遠如熾炎般躍動的真紅長發,像是在一夜間褪去了顏色。我不知道這樣的形容是否準確,因為作為瞳靈的最高貴血脈,作為甄妮斯家族的傳承,她的發色本就該是這樣近乎白的淺藍,反而是豔紅不過是她為了追求標新立異而用源能粒子染成的顏色,這件事我用了很長的時間才終於接受……可是或許在我的心裏,我更喜歡,也更習慣紅發的薇蘿,永遠鮮豔,永遠溫熱,永遠絕美到刺眼——那才是真正能夠代表她的顏色。

雖然,或許現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她……那麼,我更喜歡她一直以來,扮演的那個她。

淺藍微鬈的長發,隨意地綰在腦後,天鵝般頎長而雪白的脖頸,堪堪托起她消瘦的臉頰。她的形容說不上憔悴,更多的是靜默的寂然,可是卻讓我更加心疼,我知道要經曆多大的傷痛才能孕育出這樣的表情,我知道,因為我曾經親身經曆過,那樣的無望。

她穿著輕紗一般朦朧的曳地長裙。我記得一直以來她都不喜長裙,認為那掩蓋了人體本身的美好——誰讓她有著那樣兩抹筆直纖長的大腿呢。我本能地感覺到她在掩飾什麼,可是這樣的局麵下,我並不能問。

我在打量著她,她也在打量著我。

——就像是多年不見的舊日的朋友。相互試探著,對方是不是還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個體。

“是這件裙子啊。”

在長久的佇立讓我有種莫名的眩暈的時候,她空靈地啟齒。

“啊哈?”我低下頭來再次觀察了一番我隨手挑選的簡單的裙裝。青綠的花葉簡單地鑲嵌在淺藍的裙擺上,樸素得仿佛是一片倒映著山間野花的天空。

“這麼看的確有些像呢。艾雅和我的母親。”少女微微歪了歪頭,淺藍的耳發斜斜地在麵頰拂過。

“母……親?”

“是呢,雖然我從來沒有用我的眼睛親自確認過她的容貌,可是看見艾雅穿著她留下的服飾,好像……突然間就看見了的樣子呢。”

她朝我低下頭,蒼白地笑。

“進來呀,站在門口算什麼呢?”

我有些遲疑:“我……可以嗎?”

薇蘿抓住我的手腕:“當然,你可是艾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