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依然是那麼明豔,然而它卻已經再也不屬於我了。
現在的我,唯一的歸宿便是那無盡的時空之淵。
明豔的世界中,格外顯眼的黑色。想必是趁著雷忒斯失神的瞬間脫離戰場,跟在我身後一躍而下的諾維德,筆直的脊背上緩緩綻放出與我的完全不同的,黑鴉般寬厚的羽翎。
他輕舒羽翼,追了上來,將我擁入懷中。
“……伊薇。”
“……”我怔怔地抓住少年的衣襟,才意識到自己竟然連幻想之翼都沒有召喚出來。
混沌的腦海,不知不覺間失去了理智判斷的能力,隻剩下揮之不去的少女的殘影,一遍又一遍地在我的腦海裏重複上演著最淒心的畫麵。
“我明白的,這種感覺。”
仿佛是鐵質的鐐銬般冰冷和堅硬,這便是我對諾維德的擁抱唯一的感觸。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堅毅到近乎冷漠的男人,此刻卻仿佛竭盡全力一般,想方設法地寬慰我的心。
“這樣的畫麵,我已經無數次見證了。同伴的犧牲,世界的崩毀,曾經的友人,淪為完全對立的敵人。雖然現在還能感到悲傷,但是不久之後你也——”
戛然而止的話語,我當然清楚他想要表達什麼。
雖然現在還能感到悲傷,但是不久之後,我也會變得漠然吧。就像他聽見了菲零娜為了拯救我而犧牲的時候的表情一樣。
在無限的過去裏,他已經無數次地見證了這樣的展開了吧……被長久的時間拉扯,以至於連靈魂都扭曲,連悲傷都不會了吧。
明明……應該是比自己還要重要的夥伴才對吧。
“雖然這樣說有些殘忍,但是伊薇,這就是作為時之旅人所要背負的命運。我們不能因為他們的犧牲而躊躇不前,相反,隻有繼續前進,於時間的盡頭斬斷因果,我們才能夠寬慰那些逝去的英靈。”
男人的聲音,平靜得仿佛是在講述著真理大義的哲學家。可是,哪裏有這樣安慰人的啊!
相比之下,來自內心的那個聲音,卻反而顯得親切了不少。
雖然他和他,其實本質上都是同一個存在。
“想哭的話就盡情地哭吧,伊薇姐姐。哭到淚流幹為止,哭到再也哭不出來為止,這是你現在唯一能做的了。非常抱歉。”
在一句根本不應該從他的口中說出的抱歉之後,漫長的沉默裏,再也無法壓抑內心情緒的我,就這樣任憑自己的淚水在男人堅硬的黑衣上狼狽地決堤。淚水滴落到彙聚上湧的源能之流中,在瞬間便被吞噬消散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終於鬆開諾維德的衣袖,在這之前,男人一直沉默著接受著我的悲傷。
雷忒斯他們並沒有派遣追兵下來,同樣地,柯賽特也沒有乘坐虛空之梭跟上。或許因為芙蕾雅的事,雙方都沒有繼續戰鬥的意思了吧。
畢竟……在這場戰鬥之中,誰也沒有得到任何好處,卻雙雙失去了非常重要的東西。
我和諾維德並肩展翼,逆著源流的方向艱難溯遊。如果是虛空之梭的話,隻需要約莫一個小時的時間便能回到夜幕之塔,但是幻想之翼畢竟比不得高端的源能科技,就算能夠安全回到薇蘿姐姐的身邊,也已經是一日之後的事情了吧。
而在現在這樣一觸即發的緊繃事態之下,一天實在是太長太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