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裏恩皺眉打斷我的話。
一個微不可察的細節,我不知道我為什麼留意到了它,那就是古德裏恩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左手的拇指稍微按壓了一下無名指。
“不是她設計的。一定另有其人。伊薇她……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對了。
仿佛在最不容易被察覺到的角落實現了貫通一般,我突然留意到了那股仿佛閃電般劃過我的思維的意誌的原點。
同樣……的位置?
我們……
是不是恰巧遺忘了,同樣一件事啊。
“你是說……”
“我也不清楚,不過,這裏不過是障眼法,這一點已經毋庸置疑了吧。”古德裏恩沉默地抬起頭,看向高塔般矗立的黑牆頂端,那已經黑暗得和內部的場景融為一體的天空。
“伊薇,不在這裏。”
那應該在哪裏呢。
在準備這樣開口的瞬間,我突然想到了一個讓我哭笑不得的事實。
秩序與秩序的聯結,隔絕秩序的混沌,以及,穿越秩序的神之恩賜——
“幻想之翼。伊薇她,在近海處‘跳海’了。”
古德裏恩握住我的手。
公事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與他有過這樣的身體接觸,所以也無怪自己會驚疑地感歎,這個麵冷若霜不苟言笑的家夥,手掌竟然是這麼溫暖的。
“走。去追她。”
【94】【伊薇·甄妮斯】
以身負罪孽之血脈。
行走於湮滅與真實間的贖罪者之名。
請芙蘭女神接受我等虔誠的懺悔。
借高潔的聖女的雙眼。
借予眼前之人飛渡一切的力量吧。
在從劫火之地的秩序碎片前往原大陸之後,這還是我第一次張開“幻想之翼”。雖然不再與瑟琳娜同行,但仿佛這個力量並非來源於她,而不過是一直沉睡在我的靈魂之中,由她替我喚醒了一般。
仿佛恣肆生長的天然水晶般,從脊背的那一點延展而出的羽翼。輕輕地拍打之下,仿佛遺落羽毛一樣逸散的光點,在我的身後綴連成一條淺淺的軌跡,仿佛是穿行於無盡湮滅之中的微末的流星。
艾柯,莫雷科和琳潔正跟隨在我的身後。據少年所說,不知道是有所遇見還是以防萬一,在從契約兄弟會的總部出發之前,聖靈的聆聽者,聖女菲零娜同樣賜予了他幻想之翼的力量,使得少年和我一樣擁有了穿越虛空的力量。
在秩序壁障的薄弱點,我們借助莫雷科的湮滅外裝,可以將任何物質或非物質的縫隙擴大使之分裂的“裂山者”開辟了一個暫時的噬洞,並藉此離開了永恒的時空監牢——彌諾恩波斯,來到了吞噬一切,虛無一切的湮滅之中。
我的懷裏抱著黑貓。慵懶地蜷成一團,輕輕地把玩著自己的尾巴,隻伸出美麗的頭顱用金綠色的眼睛到處張望——
我知道你很好奇為什麼事態會變成這樣。
“我想說的是,如果你真的決定和我們撕破臉皮的話——”艾柯的笑容前所未有地濃鬱了,“那麼你就再也別想要離開這裏了。”
“什麼意思。”
“既然你也知道和那些犯人們一起正麵對抗棄誓者是不可能做到的事——當然如果在外麵的你還能有如同在這裏一般的近乎神的權能的話另當別論,不過想必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吧。”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我不喜歡繞關子。”
“既然你也知道,那麼自然要另尋他路。我們當然不是背叛你,而是知道你會主動來找我們罷了——同樣,換一個說法吧,就算我們真的是要背叛你……”
“……”
“現在的你唯一的選擇也隻有不計前嫌地繼續和我們合作了吧。”
真不愧是艾柯,而且是在我沒有看到的世界裏一個人經曆了那麼多的艾柯,任何一個談判者麵對這樣一個自信高傲,有恃無恐的對手,都免不了要掂量一番吧。
更何況,他很清楚地知道我們最大的籌碼是什麼。
幻想之翼。
按照莫雷科的說法,聖女的重現對於聖靈們來說都不過幾年的時間裏,我們稱得上是整個彌諾恩波斯中唯一具有個體穿越湮滅能力的幾個人了。
而就算是黑貓秘密自己,如果長期置身於湮滅籠罩下,也免不了被吞噬的命運。
所以,盡管對於我們不守約定的行為狠得隨時都可能將我們撕成碎片,他卻還是不得不妥協,選擇了加入我們的計劃——也就是我懷中這隻寵物般溫順的毛球的由來。
“有的時候,我真想和你調換一下位置啊,黑貓先生。”
看見黑貓一臉安逸地用頭蹭著我的胸口的艾柯,露出一臉癡漢的表情的少年,理所應當地遭到了我高跟鞋的襲擊。
“唉唉唉,明明都曾經和我那樣那樣了,卻還是連開個玩笑都不行麼,這麼說來伊薇好像比聖女還要聖女呢。”
委屈的表情。
不知道為什麼,經曆著這一幕的我,好像突然又回到了一切開始之日,從夢魘中醒來的我,同騎著極光來到莊園外看我的少年逗趣的畫麵一般。
那個時候的我們,覺得無法知道我們將要經曆的一切吧。
“呐,艾柯。”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