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男人的話語最後我硬是感到了一種俏皮的感覺，就仿佛這個素不相識的男人正在朝我調笑一般。我不禁疑惑地看向他的臉，整齊梳理到腦後的鈍色直發，並不高挺反而有著藝術家般的柔婉輪廓的鼻梁，以及微微下垂的外眼角，總給人一種即使笑著也像是在哭的印象。
一點也不像是政治家。
不過如果真要這麼說的話，那麼莫蘭也不像是領導者，古德裏恩也不像是屠夫，瑟琳娜也不像是暗殺者吧。
對於男人莫名其妙的親密，我可不能掉以輕心才行。
畢竟，這裏可是一個我完全陌生的世界，孤身一人麵對這一切的我，隨時都有可能墜入無底的深淵。
“我倒也沒有擔心這一點。僅僅比較好奇罷了。”
“伊薇大人還真是一個善良的人呢。”又是一句前後完全接不上的對答。知道我不會對於他這樣的發言有任何的回應，傑裏休斯又接著說道，“不過雖然善良的人也不少見，但是擁有能力卻又善良的人，可就真是這個世界上不可多得的寶藏了呢。”
果然。
是一個根本看不清，而且機敏到可怕的男人啊。
僅僅一句話，卻又一次引起了我的在意：“說起來，你們一直說借助我的力量，到底指的是什麼呢？為什麼你們認為我可以幫助你們呢？”
“是啊，到底是什麼呢。”明明提出了話題，卻絲毫沒有打算回應我的疑問，隻是移開目光，看向前方仿佛山巒般高聳，一階一階攀升最終到達那頂端的塔樓的要塞輪廓。
“然而啊，善良的人，擁有了可以帶來幸福的力量，又是否一定能讓一切更加美好呢？那些臭名昭著的毀滅和破壞，開啟一切的緣由又是否真的都是惡意呢？這個世界的規則，還真是讓人難以參透啊。”
“……”
隱隱地我能夠感受到吧，這個男人在這種獨處的時候說出這樣高深莫測的句子，絕對不是單純的自說自話而已，他想要傳達什麼，卻不能直接說出口，所以才仿佛打啞謎一般向我表明。
可是。
他到底想要說些什麼呢？
作為棄誓者中地位煊赫的元老，從莫蘭的上一輩開始就跟隨身邊，宦海沉浮卻依舊獨善其身的老臣，他究竟經曆了什麼，又參透了什麼呢？
我甚至猜想，光是這一次由他來迎接我的到來，或許都是他像莫蘭提出的吧，而支開古德裏恩和瑟琳娜，也是為了創造和我單獨的對話的環境。
然而，如果我無法明白他的意思的話，那麼一切也不過是徒勞的吧。
“伊薇大人的話，就算現在不能明白小臣的意思，以後也一定會懂得吧。畢竟伊薇大人可是這個世間獨一無二的伊薇大人啊。”
“……傑裏休斯。”
“啊啊，抱歉抱歉，小臣從剛剛開始就多嘴了，倘若耽擱了和莫蘭大人的會麵，責任可不是小臣擔待得起的呢，我們還是趕緊前往吧。“
嘴上這麼說，眼中卻劃過一絲玩味的精芒的男人。都說能夠在政治遊戲上常青不朽的人往往都特別鍾情於故作愚鈍，看來他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呢。而對於這樣的他來說，現在的我根本就是什麼都不明白的雛兒，僅僅是聽了他的兩句話，就已經下意識被他牽引，在靈魂深處植下了小小的種子。
而這就夠了。
所以，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我突然感到之前被他撫摸過的脊背處生起刺骨的惡寒，然而眼下的情況，即使透露了再不詳的氣息，我卻依然隻能選擇硬著頭皮前進吧。
前方等待我的，究竟是什麼呢。
我麵對著沉默地樹立著帶黑色倒刃的長戟的，無人看守的黑色的尖劵拱頂大門，悄悄地攥緊了胸前的墜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