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薇,雖然你已經馬上就是獨當一麵的成年人了,但剛好趁著你還算是孩子的時候,為兄就最後教導你一句吧。”
洛達根本就沒有想要解答我疑問的打算。
轉過身來,用那一對仿佛凝固著久遠星光的湛藍之瞳緊緊眯起看向我的胸口的男人,又一次開口了。
“有一件事,你一定不要搞錯了,那就是,沒有人是為了世界而生的。每個人都是為了自己而生的,這是我們的本源,也是我們的終焉,更是我們一切行為追究到底的理由。”
“有的人選擇拯救世界,像你的姐姐薇蘿,但是她並不是為了世界,她隻是為了守護她所珍視之人,而守護珍視之人的心情,也依舊是源於她自己的靈魂而已;同樣,有的人想要征服世界,比如那個我即將麵對的敵人,但是他做出一切的理由,也不是要故意違反世界的規則這樣高深莫測的理由,他也不過隻是,跟從自己的內心的選擇罷了,所以無論是成為一個救贖者還是一個野心家,這些在我看來,都是無所謂的,因為他們至少能夠聽從內心的召喚,而不是……”
“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偶啊。所以啊,伊薇,無論你曾經做過什麼,無論你曾經改變什麼,這些在你看來,在其他人看來,在這個世界看來,是對還是錯,但請你記住,如果那才是你最原始的願望,那麼,就不要用卑賤的理性玷汙它的光芒,你隻需要答應我這一點,可以嗎。”
最原始的……願望嗎。
在劫火之地的時候。米娜和嘉莉在和敵人的戰鬥中淒慘地死去了,基姆也犧牲在了自己的陣線上,而艾柯,最理解我的,被我視作永生的摯友的少年,也以自己的離開為了打通了生的道路。
那麼,我的願望是什麼呢。
對了,我要拯救他們。我拯救他們不是為了他們本身,唯一的原因隻是,我不能接受罷了。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我不能接受身邊從此沒有艾柯的身影,不能接受自己一個人苟活的殘生,我不希望看到這一切,寧可死也不希望看到這一切,寧可失去尊嚴,寧可丟失力場,寧可……
寧可反對這個世界,破壞世界的規則,與整個世界為敵,我也一定要這麼做。
這就是我的選擇,我跟從自己內心,做出的選擇。
所以,沒有什麼值得後悔的。
我沒有做錯什麼,至少對於自己,我沒有做錯什麼。如果我真的選擇在那個時候放棄抵抗,那麼才是對自己本身的最大的侮辱。
既然都做到這個份上了,就請咬牙堅持下去吧,伊薇。
如果不是洛達的這一番話的話,像我這麼躊躇的人,是永遠都無法明白這樣的道理的吧。
就像在劫火之地,在古德裏恩的詭辯中迷失了自己,而被艾柯所拯救一樣,這一次告訴我真正的道理的,是他的兄長洛達。
看來這一世,是不要想從和厄萊恩斯家的孽緣中脫逃了啊。
帶著自嘲的笑容,輕輕地一拳敲打在洛達寬厚的胸膛。
“明明是個花花公子,就不要對我這樣觀念端正的學院花朵灌輸理念了好嗎。”
說完之後,卻向後連退了幾步。是的,自己也察覺到了吧,雖然很感動,但這實際上是多麼尷尬的一個場合。
“好啦,不要再為我擔心了,還有一些事,可是即使對我施恩也不能由我代勞的哦,我先去照看一下斯諾伯恩的情況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明明不是幸災樂禍的時候,但是在我動用空之淚的力量勉強搬動起壯實的冰族少年進入到屬於自己的房間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偷偷地輕笑出聲。
然而。
就在我關上房門,將之後的一切交給洛達自己解決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我一直以來忽視了兩件根本不應該被忽視的事情。
第一件事,我自己都不太清楚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來。
那就是,當初和塞巴絲娜被困展覽館密道的時候,究竟是誰為我們打開了秘密的大門呢?不是洛達的話,那有可能是誰呢?
第二件事,相比於第一件事,更加相關,也更加讓我不寒而栗的事。
那就是,明明是針對我的襲擊,為什麼一開始發生戰鬥的卻是諾蕊和斯諾伯恩呢?
唯一的可能。因為他們所鎖定的,並不是我的個人,而是房間。因為諾蕊住在我的房間而我則在薇蘿的房間,所以襲擊從一開始就走向了錯誤的方向。
那麼,再深一步思考,為什麼是鎖定的房間呢?
難道,這間房間裏有著什麼能夠讓他們感知的存在嗎?
難道,那就是他們所說的——信物?!
一邊這麼想著,一邊被發自靈魂的徹寒所泛動得渾身一顫的我,默然地走到了翻倒的床頭櫃之前。
一直以來想要忽略,卻似乎那才是一切事件的本源的。
那枚又一次淺淺地泛著宿命般雙色光芒的。
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