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帶著羨灩地目光,一邊看看我和薇蘿,一邊看看身旁兄長的小艾柯純淨的眼神。
不禁幻想,如果未來,可以一直,一直這麼幸福下去該有多好。
可是。
就在我代入了十七歲的伊薇·甄妮斯的心情,對那個遙遠的美好發出感慨的時候。
我突然聽見了姐姐發出一聲驚呼。
然後,她的裙擺驟然脫離了我的掌控,仿佛凋零的花兒一般散落下去。
隨之散落的還有姐姐纖細美麗的身影,嬌美的小臉上浮現著驚恐的神情,她就在我的眼前以慢放的形式,緩緩朝湖麵後仰著倒下——
“薇蘿!”“薇蘿姐姐!”
兩聲先後的呼喊後少年和男孩急切地丟下定影終端便朝我們跑來,可是那實在太晚了。
就連站在薇蘿身旁的我,都沒能抓住她朝我伸出的手。
僅僅是一瞬間,靜靜地沉湎著微瀾的湖麵便凶相畢露,翻天攪動起來成了致命的漩渦。
從漩渦中,一雙白皙纖細的手悄然間探了出來。
從姐姐的身後,一把將她的腰肢環繞。
而就在那個瞬間,姐姐那原本和我一樣繼承自甄妮斯家聖潔血脈的,近乎白的淺藍的發色和瞳色,毫無征兆地幻化成了刺眼的血紅。
那是。
彼岸花的顏色。
在發出一聲比風月的陽雀更加淒厲地悲鳴之後,我又一次從自己的房間醒了過來。
果然,以為回憶就不會變成夢魘的我還是太天真了麼。
以那個驟雨之日的噩夢為開端,這段時間的我所經曆的夢境似乎太多了一點,相互間好像有什麼關聯,但是無論怎麼去猜想又都找不到結果。
是我多心了麼。
最好是我多心了吧。
我仰麵躺在床上看了甄妮斯家徽好久之後,終於翻身起床,這個時間,就連陽光也才堪堪熹微。這種尷尬的時點想要再睡一覺是不太可能了,而如果醒著似乎又找不到什麼特別有意義的活動。
幹脆去街上走走吧。
離開房間的最後,我終於還是忍不住打開了床頭的抽屜。
果然如我所料,在察覺到我目光的一瞬間,那枚詭異的戒指便收斂了它朦朧的光暈,似乎不願意與清醒的我有任何意義上的交流。
明明在那些恍惚的夢境裏,絢爛得仿佛深夜裏最神秘的惑星。
還真是一個不坦誠的家夥啊。
我不禁揶揄。
那你就乖乖在這裏躺著好了。
雖然那個墜落的夢境裏似乎有一個聲音警告過我要將你帶在身邊,可是……既然艾柯說你“一點也不適合伊薇”,那麼為了不讓他找到更多抨擊我著裝品味的機會,還是算了吧。
昨天午後,在邀請王子殿下到海天之翼的花園裏喝紅茶的間隙裏,我還是決定將這枚戒指的事告訴給艾柯。
“去拿了什麼貴重的東西去了那麼久?”
“其實……就是這麼一枚偶然得到的戒指。”
然而就在我想要向他敘述這枚戒指和夢魘的隱約關聯的時候,少年卻突然蹙起眉頭搶先說道。
一點也不適合伊薇,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同桌戴上這樣的裝飾。
如果需要好看的首飾,就應該找我們盛產各種結晶和稀有礦石的光靈才對。他還接著這樣補充道。
對於少年這樣直截了當的否定,我最終還是將那想要傾訴的話藏在了心裏。
畢竟現實才是現實,再真實的夢,也終究不過是夢吧。
沒有乘坐羽船,而是沿著浮島與浮島間修長的直橋,一邊欣賞著風月纖薄的流雲,一邊緩緩散步。
一個人的早晨,空氣清新得仿佛是帶著甜美的笑意,壓著裙擺躍進鼻腔的精靈。好久沒有像這樣,在這麼早的時間裏獨行在尚未蘇醒的曙光之城裏,久違的心情,終於比在一人的夜裏躺在水汽氤氳的浴池仰望星空時更加清晰地湧動出來。
在之前的幾天時間裏,因為那些現實的夢境的困擾,我像是被命運驅趕的促織蟲,快要被逼得喘不過氣來。
終於,可以稍稍喘息了嗎。在這樣的晨光裏,稍微,理智地思考一下吧。
改變的最初,想必就是那個無法記清的夢境了吧。好像在那樣的交錯裏,被黑色的身影粗暴地打開了宿命的契機,從那之後,浪潮般的夢境便一迭一迭地朝我翻湧而來,衝刷著我的靈魂,也改變著我身邊的人的宿命軌跡。
有一個設想我一直不敢深究,仿佛僅僅是那樣思考也是無法饒恕的罪孽,可實際上,如果要將一切的謎團解開,讓我重新回到原本的自我的伊薇·甄妮斯的話,就無法回避這個問題。
那就是。
如果在劫火之地的時候,我沒有阻止艾柯的話。
我們,真的就會踏上我夢境中預見的命運嗎。
也就是說,僅僅是我的一個行動,就改變了命運,改變了——即使對於整個靈族,整個芙蘭世界的未來都至關重要的,艾克琉斯·厄萊恩斯的命運嗎。
那如果再往深處想呢?艾柯的生命,基姆的生命,米娜的嘉莉的生命,又勢必會帶來與他們的人生軌跡相關的,更多的改變吧。
那麼,也就是說因為我的行為,已經讓世界成了麵目全非的另一個世界了嗎。
即使對於一個不切實際的猜想來說,也太狂妄自大了吧。
我,名為伊薇·甄妮斯的普通的貴族少女,即使對於這個世界而言也不過是可有可無,無足輕重的存在吧。如果說像艾柯那樣的人可以改變世界運轉的軌跡,我說不定還會輕信,可是,正因為我了解我自己,我才知道我是絕對不可能……
我突然間停下腳步。
差點撞到街燈了。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