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是在問我是誰嗎?那麼快就忘記了拯救你於湮滅的恩人了麼,這一點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讓人心寒呢,伊薇姐姐。
——哎,看來是不想理我了呢,不過也沒辦法吧,每一個人經曆了那樣一段夢魘——即使那真的隻是夢魘而已——都會或多或少地受到創傷吧,不過那也比真正發生會好上許多呢,不是麼?
——不過說起來,這一次也是好險好險呢,如果不是碰巧被那個人遇到,或許夢境和現實就真的反轉顛倒了呢。
——所以啊。
——就像他說的那樣,請姐姐你,一定要接受我的好意哦。那枚戒指,請一定,一定要永遠帶在身邊。
——否則啊,即使是那個叫諾維德·遺言的男人,也是不可能每次都在關鍵的時刻,為你獻上他的劍和他的肩哦。
夢醒。
視野的黑暗裏再次模糊出那雙頭雙色的極樂鳥徽記,我知道我正仰麵躺在甄妮斯宅邸,我自己的房間。
真絲被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被我的汗水和淚水濡濕,我仿佛溺水後被幸運地衝刷歸岸的餘生者,在緩緩的喘息中逐漸重新凝聚渙散的眼神。
夢魘中男孩邪魅的聲音,即使是現在也依然在我靈魂中回響。在我重複著沉沒,沉沒向永遠無法觸及的終焉之時,他就一直俯在我的耳邊,用那種可以讓我的耳垂痕癢的聲音嘲弄著說。
雖然思覺混沌的我已經無法完全理解他話語的意義,但是後怕的感覺卻是真實的,對於那場永遠不希望再次經曆的夢魘,以及那種對夢魘中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地銘刻在記憶,甚至比真實更加真實的感覺。
那已經……不算是做夢了吧。
臆想?不,連臆想的範疇都已經超過了才對。
或許,真的是如米娜說的那樣,是我瘋掉了吧。
可是,即使是瘋掉的我看到的虛假的幻影。
我也絕對不希望,我們會在任何一絲一毫的細節上,靠近那樣的命運。
曉曆第三紀六十五年,風月上闋二十九日,除卻那恍惚的夢境來說一個很普通的休息日。恰到好處的暖陽,剛好撫不亂披發的微風,當然也少不了公主大人例行的聚會沙龍。
在喝完早茶走進花園的第三秒看見了他。
艾克琉斯·厄萊恩斯,對內簡稱艾柯對外簡稱”王子殿下“,十八年如一日地堅持騎在獨角的白馬上一邊整理袖口一邊維持完美微笑今天也不例外的,我的同桌。
“您的馬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我‘坦誠待人’的摯友甄妮斯小姐。”
“如果你再以那件事取笑我,請小心我將你的‘極光’做成煙熏獨角獸串燒送給基姆吃。“我一臉嚴肅地看向他。
”喂喂喂,你們兩姐妹恐嚇人的方式要不要這麼一脈相承啊。“像是聽到了世間最恐怖的事情一般向後跌退一步的少年。
”所以呢,你今天又為何不請自來?難不成這麼快就把檢討寫好了?“
我輕哼一聲,將今天早上的茶點隨意地扔在他的手心。
”這倒不是,不過……也的確是和那件事有關啦。“艾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看著茶點上星辰花瓣的紋理。”因為我將我們的行動報告提交給了學院,所以似乎導師們想要聽取更具體的情報,所以叫我過來通知你一聲,我們一同前去。“
果然還是逃不過嗎。
不僅僅是檢討的程度,甚至還要被當麵批鬥的命運呐。
不過,這對於我們所經曆的事件,和險些——犯下的錯誤而言,倒也不過是微不足道的懲罰罷了。
“隻有我們兩個麼?基姆他們不需要去麼?”
“西爾維婭導師好像就是這個意思……”說到這裏的艾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因為相對於他們,我想還是你對於事件的前因後果了解得更加充分一些吧,不然也不會……”
我知道他聲音低弱下去的原因是什麼。
對於這件事,無論是我和他都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釋懷吧。想到這裏,我也隻能無奈一笑。
“走吧,今天求破例讓你扮演一次車夫吧。”
牽起少年的手,任他優雅地將我托到極光光滑的後背,然後在一聲輕籲後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