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威勢,在一個瞬間裏橫掃了所有的暗。
下一刻,少年的背影踉蹌地倒在米娜的懷裏。
“艾柯!你沒事吧!”沉浸在之前的眩光中沒有回過神來的少女差點讓艾柯摔倒在地,險險地接住他之後,有些擔心地喊道。
連艾柯都沒有接下的一擊……嗎。
雖然從我的角度看過去,交鋒之後的對方似乎也往後跌退了半步,雖然這是敵暗我明,以逸待勞的偷襲。
但是我一直以為,能夠在正麵挫敗艾柯的人,是不存在的。
“嘖,這些家夥不好對付。”
重新站起身來的艾柯輕嗤一聲,再次握緊了手中的長槍,我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那一定是前所未有的嚴峻。
“咯咯,能夠得到艾柯大人的認可,你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呢,古德裏恩。”
“不然。我感到的反而是恥辱,沒有一擊必殺的恥辱才對。”
性格迥異的聲音,在一唱一和中終於走到了光明之下的身影。
紫發的中年男人。
銀發的翩翩少年。
將他寬厚的雙肩完全包裹的,如同古代司祭般束領的黑色長袍袖口,那仿佛相互穿透的荊棘般複雜的花紋。
隨著他優雅如出席舞會的腳步,有頻率地泠泠響動的,綴連在純黑正裝上的纖細的銀色鎖鏈。
被豎立的領口遮掩了鼻尖和嘴唇,隻顯露出一對仿佛金屬般堅硬的深紫色瞳孔,從那之中連自己的倒影都無法找見。
厚厚的整齊的銀色劉海之下,隱約可以看見左側的臉頰上那意義不明的古代文字刺青,和那一對仿佛能讓任何人感到不安的,有雜質的液體般的燦金色瞳孔。隨意地伸出手壓製住身旁一絲不苟的同伴再次舉起的十字架,他的嘴角流露出燦爛微笑。
——我卻仿佛看到了一條有著金色眼瞳的毒蛇正朝著我們展露毒牙。
在一個瞬間,更多的聲音從周遭的黑暗中走了出來。
左右各兩人,身後則是三人封鎖了去路。
與正麵和我們相對的兩人不同,這些罪名都將麵容隱藏在兜帽的陰影下,不發一語,隻是沉默地對我們舉起了兵刃。
”哎呀哎呀,不要那麼認真吧,難得遇到這麼多尊貴的‘上層民’先生小姐,至少讓我們先好好說上幾句話不是麼?“
一邊發出讓人惡寒的聲音,一邊再次向前走出一步,幾乎已經將單薄的胸口抵在艾柯的槍尖上,銀發少年優雅地朝我們鞠了一躬。
”恕我們疏於款待,尊貴的客人們,雖然有些冒昧,但請容我進行一下自我介紹,我是你們忠誠的朋友莫蘭·利卡爾,這位看上去像讀書人一樣的是我的好友古德裏恩·白默爾,別看他這幅冷酷的樣子,實際上是一個經常犯迷糊的有趣的白癡哦。“
不管是讀書人還是白癡我看都完全不像吧。
”莫蘭?你說你是莫蘭,叛逆者莫蘭那個莫蘭嗎?“然而和我關注的方向完全不同,原本緊咬雙唇一句話都沒有回應的艾柯卻突然驚呼出聲。
”咯咯,沒想到貴為王子殿下竟然也會知道在下,啊拉啊拉,真是不勝惶恐。”
莫蘭?
為什麼我沒有任何印象呢?
“這家夥,據說是棄誓者運動的主要推動者,一心鼓吹罪民與靈族為敵的罪魁禍首。”回答我的不是艾柯,而是一直沉默的米娜·克勞德萊因。
看來在有些專業課上她的確比我聽得更加認真吧。
棄誓者運動,也就是說放棄守護秩序邊境的使命的一群年輕罪民,以小隊的編製對靈族把守的原大陸和上層世界的關聯點——永恒聖山伊赫利特之鋒進行襲擊,這樣的情報我還是清楚的。
可是,按理說棄誓者的行動是分散的無組織的才對,這樣的一場說是鬧劇也不為過的運動後麵,真的有幕後推手嗎?
而且是一個,看上去和我們年紀相仿的少年?
“罪魁禍首什麼的,在教導出芙蘭世界未來之星的教本上用這樣的語言詆毀自身最忠誠的下仆,還真是有失靈族風範呐。”名為莫蘭的少年攤開雙手作出困擾的表情。
“我呀,隻是告訴了我那些深受苦難的臣民救贖自己的道路而已哦,告訴他們人隻為了自己而活,為了能夠自由地實現人生原初的意義而活,除了這一點外,這個世界的任何東西都是可以舍棄的,難道您覺得不是這樣的麼?王子殿下。”
“……你這家夥真是個瘋子。”短暫的沉默後艾柯歎了一口氣,“就為了這樣的理由於是便拋棄了名譽和尊嚴麼,教本上說你可是罪民最高的八方守望之一,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個毫無貴族覺悟的卑劣之人。”
“咯咯,咯咯咯咯,我就猜到他會這麼說了,你看我沒說錯吧古德裏恩。”聽了艾柯的話語後,少年不僅沒有慍怒,反而笑得更加燦爛了,“看看看,這就是鐸恩的王子殿下哦,一個從來沒有受到過饑餓,疾病,戰爭,湮滅困擾的完美無缺的男人,所以就可以挺直腰杆睥睨我們的狼狽呢,有趣,真是沒有白來一次呢。”
“此等出生之人如何能有信念,試圖和他進行交流的你在我看來才是愚蠢至極。”輕哼一聲的紫發男人,黑色手套下的指間緩緩地摩挲著垂落地麵的黑色十字架。
“喂喂,伊薇小姐。”
就在我專注於他們的談話的時候,我突然聽見嘉莉小聲的呼喚。
“怎麼了?”
“我們是不是應該想想辦法?趁他們在交涉的時候,想辦法打破對方的包圍圈,不然情況會很不妙的呢!”
果然是個聰明的妮子呢。
的確,雖然這一刻他們還並沒有向我們舉起武器,但從莫蘭的表現來看,並不是想要和解,而是單純地在占優的情況下有恃無恐,於是好整以暇地以這種方式取樂而已。
從這一點上,我們的處境沒有得到根本的改變,但是,因為這段時間而得到喘息,我們可以藉此相處突圍的方法——說不定,正在和對方周旋的艾柯也是這樣的打算的。
米娜的話應該是指望不上了,守衛大門的基姆不知道能不能聽到剛才的交戰聲而趕來支援。
僅僅是我和嘉莉的話……
我深吸一口氣。沉默地站在我們周圍的黑衣影子,罪民十人小隊的成員,即使並非我所了解的族類,但作為瞳靈的我依然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窺探他們的存在——得出的結論是,雖然比不上能夠和艾柯旗鼓相當的紫發男人古德裏恩和仿佛流動的水銀般無法看透的銀發少年莫蘭,但他們的實力都非常不俗,應該說每一個都淩駕於我和嘉莉之上。
作為評判的,並不僅僅是正麵的戰鬥能力,而還包括他們深深收斂,隻有微末的一部分乍泄而出被我捕捉到人,淩冽的殺氣。
那是隻有經曆過無數戰鬥,無數殺戮才能擁有的氣勢,僅憑這一點,便與最多不過是在學院演武場相互切磋的我們天差地別。
所以……究竟應該怎麼做呢。
而且,最讓我在意的一件事。
那就是……
他去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