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3)

【第十八章】

那天晚上的事就這麼過去了。夏司琂也沒有再為難自己,這一點從他兩個禮拜都沒有出現在她麵前,就可以看得出來。梁語盯著電腦屏幕發呆地想。她明明覺得自己快要忘記他了,已經不會再對他動心了,可為什麼見到他還是會緊張歡心呢?她嚐試著道出了自己遲到的表白,以為這原不過是自己的一種執念。譬如說,你小時候很想吃壽桃,很想很想吃,已經幾乎快要到了吃不到就會死的狀態,如果你一直都沒吃到,那麼你將會存著這麼個念想一輩子;但如果你吃過了,知道那坨紅紅東西並不好吃,而且裏麵包的是像屎一樣的豆沙餡兒後,你就再也不會心心念念地惦記它了。所謂“蠟燭胚”想來就是這麼的意思吧。她以為說出來後多少能彌補一下當年的遺憾,好讓自己同夏司琂再也沒什麼牽扯,結果說出來後依舊沒能拯救自己整天晃神的悲慘境況。梁語思考半天,終於悟出了一個道理:夏司琂是病,嚴重的傳染病,如無重大意外,自己還是遠離為妙。

然而這個道理在下一秒就被徹底推翻。梁語十分惆悵地看著麵前這一桌人,深深覺得,這個“意外”實在是太過重大了。

等她提前到了“浮生若茶”後,剛想揚手點單,結果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清冷淡雅的聲音。梁語聽了半天,心想,果真是一把好嗓子。幾分鍾前她還樂嗬地盤算著該如何巧妙且隱晦且不露聲色地避開夏司琂,結果一出公司門就碰上了本尊。梁語的眼角不可抑製地抽動了一下,

眼角的餘光一瞥,那個一身鴉青色高級手工西裝,裏襯一件綰色襯衫,一條黛藍色的長褲顯得人筆挺考究的人,不是夏司琂還會是誰?

梁語眼疾手快,止了身邊剛要開口的侍者,隨即盡量正大光明且不心虛,實際上卻偷偷摸摸地換了一個位置落座。

浮生若茶,是這家店的名字。顧名思義,來這兒的都不是以吃飯為主要目的的,因為這是一家茶社。所謂茶社,就是三五個好友亦或是商場往來的富少千金談話聊生意的地方。老板是個典型的南方女子,雖然已經年過不惑的年齡,卻依然保養得有如三十剛出頭的女子,那氣韻那作態,就連梁語也望塵莫及。是在有一次的訪談上,梁語有幸結識了這個傳奇的女人,她記得那一期雜誌議題是“中國風裏的永恒元素”,二人聊得投機,隨即結下了緣。

這一次法國方麵的服裝出了點問題,梁語本想約對法國極其熟悉的林煥之出來喝喝茶,順便打聽一下的,如果有可能的話她甚至都做好了拉上林煥之一起去法國的打算。可好巧不巧,卻在這裏碰上了昨天自己剛說不要再見的人。

真是作孽。

手機輕微震動,短信顯示著一條最新消息:路上有點堵車,抱歉,要讓你等一會兒了。

看來林煥之一時半會兒還不會來,不知怎麼,梁語突然鬆了口氣。

木質地板的質感有些許粗糙,能清楚地聽到來往侍者走動所發出的吱呀聲,梁語背後是一塊簡約雅致的屏風,透過隱隱的布料,她能依稀地辨認出夏司琂對麵的男人是華夏銀行的副行長劉傑。

隻見劉傑兩口喝光瓷杯裏的茶,抬臉堆起笑容說:“夏先生,您這話就說得太見外了,您放心,就算不賣您這個麵子,我也得賣您家老爺子一個麵子,您說是不是?”

夏司琂白玉般的手輕輕按住茶壺,微抬,琥珀色的液體裹挾著濃鬱的茶香傾瀉而下。他淺笑,眸中的精光一閃而過,“劉副行長說哪裏話,夏某在這裏以茶代酒敬您一杯,多謝您幫忙。”說著將麵前剛沏上的茶遞給劉傑。

那劉傑看著推過來的茶,麵上有些不悅,他一點都不喜歡喝這種清清淡淡的玩意兒,但還是恭維地說:“不敢不敢。”

“應該的,夏某多謝您照顧。”

“哦呦呦,真是的……”劉傑嘴上這麼說,臉上的肥肉卻笑得一抖一抖的。

夏司琂是何許人也?劉傑好歹也混了這多年,又豈會不知?夏家的水可深著呢,退一萬步說,就算夏家水不深,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後輩手段之高明,他雖沒有親身領教過,但聽人說這個人,絕對不好惹。不過是貸款的事,既然這件事大家都能從中獲利,他何樂而不為?

夏司琂始終保持著淡淡的微笑,不時給劉傑添水,看得劉傑心裏很舒服,誰說年輕人就不尊老?誰說年輕人就一定很桀驁?他看這個夏司琂還是蠻懂禮數的嘛。

夏司琂垂下眼眸,碧綠的杯子正好遮住他一雙清冷的眸子,聽著對麵的中年男人不停地說話,他彎了彎嘴角,笑意卻始終沒有進到眼底。

梁語隔著屏風有些看不真切,聽不見他倆到底說了什麼,回過頭來脖子一陣酸痛。她揉揉自己的肩膀,感歎道,這偷聽也不是人人都能幹的活兒啊。可話又說回來,梁語發現她竟一點也不了解夏司琂這個人。除了陶熙熙告訴自己,他家老頭子是著名的陸氏企業掌舵人,來頭似乎不小,除此之外她對他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就連這次他回國的原因,現在正在做什麼,開公司還是做投資?她一概不知。

劉傑是華夏銀行的副行長,夏司琂找他應該是資金上麵的問題,可到底是什麼問題呢?梁語甩甩頭,她不是那種愛動腦子的聰明人,既然已經決心劃清界限,那幹脆就不要插手彼此的世界。

“在哪兒?我已經到了。”電話那頭傳來溫和的男聲,讓梁語一瞬間覺得離這些糟心事兒遠了十萬八千裏。

壓了壓嗓子,輕聲道:“往裏走,靠窗角落。”掛掉電話,梁語有些好笑,自己為什麼要捂著嘴說話啊?笑著搖搖頭,望向門口處,果見一襲方格花色毛線開衫的林煥之陽光異常地走進來。隻是……身後似乎還跟著一個人影?

“劉叔叔!”陶熙熙笑著上前打招呼,看樣子是一早就約好的。

“劉叔叔,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我來晚了。”陶熙熙笑容甜美地說,眼睛卻時不時瞥向夏司琂。

劉傑慈愛地摸摸她的頭,說:“你跟我道歉做什麼,你該向人家夏少好好賠罪才是。”

陶熙熙俏皮地吐吐舌頭,轉而看向一旁兀自添茶的夏司琂道:“夏少,真是抱歉,我來晚了。可惜你們這次不是拚酒,否則我就可以自罰三杯謝罪啦。”說完一副很可惜的模樣。

夏司琂搖搖頭,淡淡地說:“沒事。”“怎麼了,在看什麼呢?”

梁語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見林煥之有些擔憂地看著自己。於是笑道:“沒看什麼,就是剛才走過去的那個服務生長得挺像我過去一同學,所以不由得多看兩眼。”

“過去的同學?”林煥之促狹地打趣,“不會是學生時代暗戀的人吧?”

梁語一怔,隨即搖搖頭,“怎麼會,你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