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往常一樣從電視台回到公寓,打開門,看著一室的昏暗,梅又怔了一會兒,打開燈進到屋內,脫下了鞋隨意地踢到一邊,快速地把自己清洗幹淨然後為自己倒了一杯紅酒,關掉燈,來到陽台上小酌這是她這兩年來養成的習慣。
隻有在這黑暗中,隻有當那酒精滑入喉嚨的灼痛才能讓她感到完全的放鬆。
站在十二樓看著底下三三點點的燈,“現在大概快淩晨三點了吧”梅想。
迎麵而來的習習涼風讓人覺得混身都有一種飄飄然的感覺。
“要是能乘風而去該是多麼快意的事哪”撇了撇嘴梅自嘲地笑了,閉起了雙眼往事一幕幕地在腦海中閃現:
梅是一個很有音樂天賦的人,從三歲她就開始拿獎,記得那時拿的是一個全市少兒才藝比賽獎,她還因為年齡太小差點兒不能比賽
可是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是,她竟然得了第一名,所有的評委都被她的聲音所感動,也相當喜歡她的伴舞,當時爸爸興奮得把她舉過了頭頂,並且決心把她好好地培養,在這個思想還不是很開通的小鎮上。
這一決定並不容易
她也不負爸爸媽媽的一番苦心,大獎小獎,從全區到全市再到全國甚至是國外的獎她都得過,認識她的人都說她是為音樂而生的人,而認識她父母的都說她是一女當十男,羨慕她的父母有這樣一個“音樂天才”的女兒
然而很少有人會知道小時候的她其實調皮得像個“野猴子”
因為大家似乎很難想像一個“音樂天才”會和“野猴子”劃上等號,七歲那年夏天她爬上一棵大黃桷樹在樹溝裏睡了一下午,急得爸媽差點兒報警,後來等她睡餓了才回家,還問媽媽怎麼沒做飯,當時媽媽急哭了吧,爸爸也是紅了眼眶,從此後媽媽爸爸在私下老愛笑她是“野猴子”,而她總會回他們一個“鬼臉”,那時爸爸媽媽是多麼的為她驕傲,一家人多麼的開心啊,即使生活因為她的學習費用變得緊湊,但是依然每天都可以在他們這家人的臉上看到笑容。
想到這兒,梅的唇勾起了好看的弧度,然而沒維持到兩秒鍾,梅緩緩地睜開了雙眸,皺起了兩道秀氣的眉,輕輕歎了一聲,再過兩天就是他說的最後期限了吧。
看著眼下一望無際的用鋼筋水泥做的樓房森林,一切原就是那麼的現實呀!
認識文是在十二歲那年吧,其實也不算認識因為那時他們並沒有見麵,那一年是梅這一生中最悲慘的一年,爸爸因為癌症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使原本幸福快樂的家一下子全垮了,可即便如此還是沒能改變他逝去的命運。從此她和媽媽相依為命,媽媽為了她開始到工廠裏做零工,雖然生活沒以前好,但至少基本生活還能維持,然而老天卻不肯放過對她的作弄,媽媽在廠裏暈倒了,檢查結果是血癌,又是癌!多麼可怕的病,難道媽媽也要丟下她嗎?
梅不記得當她再次聽到這個可怕的詞時是怎樣一個反應,但是她記得當她平靜地從醫院辦公室走到母親床邊,為媽媽掖掖被子,用手輕輕地挑起媽媽微微淩亂的流海,微笑著問媽媽想吃什麼的時候,那位認識她的護士小姐卻捂住嘴嚶嚶哭泣了。
接下來就像所有電影裏麵那樣,梅差不多就是以醫院為家,一個無憂的十幾歲的孩子迅速地學習如何無依地生存,如何去照顧一個病人,甚至是如何地去弄到錢。
母親每周都要作血液透析,醫藥費、檢查費、化療費等等壓得她無法透氣,可是她不能在母親麵前表現出來,因為她知道母親的日子並不多了,她想要她活著的時候能快樂,即使隻是精神上的,所以隻有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會一個人來到醫院的花園嚎淘大哭
她好恨,恨上天為什麼那麼不公平,讓她一次次地失去親人,為什麼不連她一塊兒帶走呢?
好不容易哭累了,梅又想到了母親,媽媽今天提出了要回家,她是知道家裏的狀況的,所以選擇在家裏“等死”
梅心痛萬分,為什麼我們沒有錢?!為什麼我不快點兒長大,為什麼要那麼窮!!!
回到家的日子是難熬的,沒有了醫院的特殊照料,用著減了又減的那點兒藥,母親的病日漸沉重,看著母親被病痛折磨得變形的身體,梅感覺眼眶澀得發痛,雖然母親從不在她的麵前表現出來生病的痛苦,可是梅卻清楚她的每一次煎熬,母親總是在梅轉身出去時才會放開咬爛的雙唇,讓抑在嘴裏的呻吟輕輕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