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磋?
九方非心一顫,手指不經意地拂過空空的袖袋——
她人生中第一次恨自己的懶惰,懶到沒給自己備任何防身的毒藥。
難道今天真的要命喪於此嗎。
九方非突然垂下腦袋,伸出素素雙手:“你們不是要抓我給你們帶路嗎,來吧。”
這是……束手就擒?
眾人腦裏飄過的唯一想法就是,一定是陰謀。
“我不喜歡殺人。”她歎口氣,“我也不會殺人。”
隻有她知道,這句話她說的有多麼真誠。
但聽在眾人耳裏,這大概是這輩子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西陵錯妖魅的黑瞳閃過一絲興味,勾起精致的薄唇淡淡道:“我也不喜歡死人,但是,隻是切磋麼……”
“——咣”
他先發動人了,話語消隱在長劍出鞘的聲音中,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赤色的冷譎光芒,就如它的主人一樣,轉瞬,他全身的氣息染上了陰森黑暗的罡氣,如幽冥地獄萬千羅刹的煞氣……
凝視著九方非,他忽然道:“赤麟。”
九方非慘然失色。
自報武器,以示尊敬,他居然鄭重地將她視為了對手——
這是勢要和她比試的決心。
九方非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眾人屏住呼吸——期待一場絕世高手間的較量,說不定會打上三天三夜,打到風雲變色,最後記入《江湖高手對決錄》。
如果九方非知道他們的想法,一定會來一句,嗬嗬、你們多想了——
說好聽點,十年來,她扛著斧兄一路朝漢紙的路上狂奔,深藏功與名;
說白了去,操操操操操,她是無薪無休假砍了他奶奶的十年的柴啊!
師父那傻逼給了本看都看不懂的破斧譜,坑誰呢,她傻啊才去練!
勾魂斧女?那是師兄們為了拉高滄溟教的檔次,三人冥思苦想出來的自以為拉風的別號……
九方非此刻,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她很想喝上一小口酒,可惜,酒葫蘆為了裝百獸宴上的果酒,空空如也。
在眾人的等待下,她雙手緊緊握住斧頭,舉至頭頂,雙腿微蹲,穩紮馬步——紮實的劈柴基本功。
西陵錯看著九方非,俊眸微眯——腳尖微微外開,重心降於湧泉,下盤穩定;
高舉鐵斧絲毫不顫抖,可見雙臂有力;
招式樸實,勝在簡單;
麵帶笑容,可見充滿自信……
倘若西陵錯的分析是一張答卷,他錯得讓人無法直視。
劍光忽閃,他動招了。
他的劍快得讓人看不清招式,猶如龍影飛掠……
九方非緊張不已,緊張地在這個時候掉線了……
她睜著大眼,訝然:“咦?公子,你的眼角也有一顆淚痣?”
西陵錯黑線,嘴角抽了抽,手中的劍卻沒有停下,伴隨而來的是“嗞”的一聲。
劍入心口。
九方非怔住了。
劍立刻拔出,霧一般的血珠四濺。
鮮豔瑰麗的紅色,從九方非的嘴角流下,她很快倒地,“嘭”然作響。
望著暈眩的天空,她使勁全力,留給人間的最後一句話是:
勞資他媽的就是一悲劇。
九方非從來不怕死,但她沒想到自己死得這麼窩囊。
一招致命。
所有人都驚呆了。
鮮血滿地,尚未凝固。
西陵錯站在鮮血中,望著尚在淌血的長劍,眼中劃過一絲短暫的迷茫,雖一閃而過,卻真實存在。
優雅地從懷中掏出一塊幹淨的白紗,細細將劍擦拭幹淨,他麵無表情地問道:“死的徹底嗎?”
上前檢查的士兵道:“徹、、徹底。”
孤月下,西陵錯原先身上的那股煞氣早已不複,取代的是淡淡的憂傷,妖美的眸子一掩,歎氣道,“這麼快就死了?”
“刑天斧的傳人,真讓人掃興……”
孩童時,師父說過,天下十大兵器,他最喜愛的是南鑰九方家族家傳的斧頭,刑天斧,相傳為兩百年前兵器之宗陸衍所鑄,與上古時期天神刑天同名,配之九方家族代代改進的斧譜——
即便,不使用內力,也能將一流高手打得甘拜下風。
若使用內力,頂尖高手也拿其無可奈何。
九方獵無子無女,將刑天斧傳給此女,定也將一身本事傳於她了。
卻斃於自己一劍之下。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感受著眼角淚痣的突兀之感,心裏莫名的有些哀傷……
月亮西側的時候,西陵錯帶上他的戰利品——刑天斧,從鬼門山腳,緩緩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