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出海口已經不遠的時候,聽見潮汐,心裏突然想到了你,腳踝像被釘住一樣,我停下來,不敢再往前走。
我知道,我終於還是敗給了你,還是像傻子一樣執拗地想起你。那些年少的容顏、衣袖被風吹起的日子、街角盛開過的三角梅,都存在我深深的腦海裏,盤根交錯,沿著記憶的舊址互相攀緣,我的春天變得那麼茂盛,又那麼荒蕪。
你曾在離別的站台和我說,隻要我們都能平安地度過2012年,明年1月就到廈門去看海。我努力點點頭,認真得像個小孩。然後火車開了,你走了,漸漸變成遠處的一個點,永遠地消失了。
廈門天氣很好,陽光很好,雲朵很好,每棵樹翠綠的葉子在冬天都很好。
但唯一不好的是,人海之中,沒人和我擁抱,沒人和我牽手,沒人和我一起坐在碼頭邊上眺望迷人的鼓浪嶼,是我把你丟了,還是時間把我們都丟了?
我從前和你開玩笑的時候,總喜歡說,如果我們有一天分開了,我會先忘記你的聲音,再忘記你的樣子,最後再忘記你在火車站敏捷爬過欄杆的背影,忘記你在快餐店吃漢堡的表情,忘記你在我掌心許下的誓言,像電影迅速放到結尾,像蒲公英離開了花梗,像斑馬逃出了動物園飛奔向森林一樣,我會立即、馬上、不留情麵、沒有一絲猶豫地忘記你。
可是,此刻,我發現自己不行,我還不能忘記你。
白鷺在島上飛起,自由穿梭在雲水之間。風中,總會有牡蠣餅和烤魷魚的味道混著鹹濕的海水味道飄來,好像也有汽笛的聲音在遠處隱隱約約響起。
如果航程真的不見盡頭,我們能夠沒有緣由地相逢、相愛,再分離,沒有眷戀,沒有悔恨,幸福得如同陌生人那樣,是不是也很快樂?我見過來來往往的背包客和旅行團,他們的臉上露出的總是微笑,摩肩接踵,也毫不在意自己會被誰看穿,他們都是行走的字符,讓一座城市變得有故事。
而我知道,這些故事都與我們無關,因為你沒有在這裏出現過,陪伴在你身邊的那個人現在也不是我。
在去廈門之前,我在福州的海邊陪一個女孩吹風。她唱周傑倫新出的《手語》,我發現她始終沒有你唱得好聽。女孩是我的朋友,她說她喜歡我,問我喜不喜歡她。我說,我隻把她當成一個好姐姐。
她有些難過,又強忍著內心的失落對我微笑。福州的海那時不漂亮,夾卷著泥沙的黃色海浪拍擊著岩礁,我頭頂上有低沉的雲朵,天空有點灰。這是我異常困頓的時光,像被推到一個浪尖上,即刻墜落。
沒有人知道我內心的苦楚與歉意。一些事成為不了超市裏的商品,一些感覺不會因為對方的數次勸說而改變,一些人終究不會在一起。
漫步在鼓浪嶼,隨處可見苔痕蔥綠的古老歐式建築,人影憧憧,小販們糯脆的閩南語調充斥在耳鼓中,聽不到一絲悠揚的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