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我在中介的幫助下,終於在離公司不遠處的四合院片區裏租到一所小蝸居,幾經砍價之下,以一千塊大洋的租金和房東太太達成協議,簽下租賃合同,四合院裏住著三家人,我,房東夫婦,還有一個整天神龍不見首尾的妖嬈女,這是房東太太對她的的描述,當然,雖然在同一個院子裏,但每家屋子都是分隔開來且住在不同的麵向。
正是七月熱氣打頭的季節,當我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汗流浹背離開之前那所破舊的筒子樓房時,我心裏是有一種昂首挺胸再也不回頭的傲氣感的!
那種如釋負重的感覺,讓我認清,自己終於不用再和四個人擠在一個逼仄又老鼠滿地鑽的合租房裏。
終於可以不用再聞到各種各樣食物發黴的異味和劣質香水味夾雜在一起的類似於一氧化碳的有毒氣體。
也就意味著我終於可以有獨立的衛生間,洗澡時不用擔心忽然就有女人闖進來的尷尬感。
內衣褲終於不用擔心被其他女生故意拿錯穿髒之後隨意扔在床腳下。
這是我在一個以舞蹈係聞名的學校卻畢業於最不聞名的中文係學校的第二年。
——也是林寓和宋苡萊離開的第六年。
書上總是說,三年後,五年後,十年後,好像無論多麼悠長的年歲在一個作者筆下,也都隻是彈指一揮間而已,不論你的過去有多鮮血淋漓,都隻需要作者的一個“幾年後”就可以輕描淡寫地將那些一帶而過。
可當我回頭審視自己那些過往的荒唐歲月,年少輕狂,才深有體會,其實生活中的哪一天,哪一分哪一秒不需要你自己親身熬過來。
如今,我也在想,我的六年後。
站在二十四歲這個節點上,我回頭張望過去六年裏的點滴生活,好像和以往的任何一個年齡並無太大差異,可又覺得,那些時光終究是把六年前那個嬌柔又稚嫩的我打磨得幾乎不見蹤影。
我看著前方一個佝僂的老人背著被塑料瓶塞得滿滿的尼龍袋,在烈日炎炎的太陽下追著一個正在滾動的礦泉水瓶奔跑,眼睛忽然湧起一陣莫名的酸澀,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同情心泛濫,還是因為喜極而泣自己終於搬新家,或者是在緬懷那段無憂無慮被人無限寵溺的少年時光,與現在的自己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而感到失落而掉淚。
頭皮被烈日烤得刺癢,手心被沉重的行李包勒得發紅發紫,汗珠大顆大顆往下掉,全身被重量積壓著,喘不過氣來,邁著步伐舉步艱難地往公交站走,也覺得可以忍耐,這是這個城市裏最為平常的一幕。
沒有什麼不能容忍。
新房子雖不到四十個平方的空間,但那象征著我終於開始有獨立的空間,想到這裏,我放下手中的劇重的行李,伸手抹掉汗液,捋了捋被汗液黏在額前的頭發,抬頭眯著眼睛望向天空,一切又是新的開始了!
公交車終於要到站點的時候,一輛黑色路虎嚓的一聲,輪胎與地麵摩擦出刺耳的聲音,比公交車先一步強勢又囂張地占據著公交專用停車位。
我皺了皺眉看向那輛車,正想腹誹光天化日之下誰這麼不長眼睛,車窗就被打開,那駕駛座上帶著墨鏡嘚瑟地發出浪蕩的笑意讓人想抽他一耳刮子的人不是蕭絡又是誰?
他摘下墨鏡,衝我勾了勾手指,喊道:“楊簡淺,上車!”
我二話沒說,上前把東西往後備箱一扔就一屁股坐上副駕駛座,車廂瞬間隔離掉了窗外的熱氣和刺辣辣的光束,舒爽的涼氣頓時遍布全身,我氣喘籲籲地攤在座椅上,兩隻手還在不斷地甩著以便緩解酸痛和麻木感。
瞥了瞥後視鏡,看見後麵一群人正指手畫腳地嚷嚷著滿臉的怨氣,思考著他們究竟是因為扮相寒酸的灰姑娘終於坐上豪車而生氣,還是因此產生的仇富心理而生氣,我轉過頭,狡黠地對坐在駕駛座上的蕭絡說:“你信不信現在後麵那群人,有一萬個衝動的想法想要上前來群毆你?”
“群毆我?”他勾了勾嘴角,滿是不屑,“他們大概隻會猜測你究竟是用了什麼狐媚手段才把我勾引到的吧!”
“你要點兒臉成嗎?”我瞥了他一眼,吐了口氣,繼續說道:“你今天不會是專門過來給我搬行李的吧?”
“你還好意思說,”他一手控製著方向盤一手調著車廂裏的音樂播放器自顧自地對我說:“搬家這麼大事兒都不告訴我!”
“不告訴你,你不也知道了嗎?”
“感動嗎?”
“不感動!”我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