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涼風吹來，諶淩煙覺得渾身似乎冷透了。甩甩腦袋，諶淩煙起身往屋裏走，突然屋裏的燈卻亮了，一個人端著燈把守傷者的幾個人叫醒，小聲道：“那個小兵死了，我們快把那兒收拾一下。”
“哪個小兵？”地上的人睡得迷迷糊糊。
“就是前幾天送來的那個，差點被馬踩死的。”
地上的幾個人悉悉索索地穿著衣物，嘴裏嘟囔著：“馬上就好，馬上……”
諶淩煙如遭雷擊，久久地停在門檻外。幾個人利利索索地抬著裹了白布的何簫出去，因沒有用擔架，所以有些顛簸，何簫的臉露了出來。諶淩煙正巧看見，卻是一片寧靜安詳，他是解脫了吧，他是去和父母團聚了吧。很快，幾個人就與諶淩煙擦身而過。
諶淩煙感覺臉上濕漉漉、冰冰涼的，伸手一摸，卻是早已淚流滿麵。控製不住情緒，諶淩煙跌倒在地，趴在高高的門檻上失聲痛哭，何簫，他才十四歲，還那麼年輕……諶淩煙抹了抹淚，看見街道盡頭消失的幾個人的身影，起身追了上去……
幾個人將何簫抬到了一個滿是坑包的山上，匆匆掩埋好便下了山。諶淩煙從黑暗中走出來。
這裏大概是一片專門用來埋葬死亡士兵的墳堆。整片山頭挖了大大小小的坑，小坑埋一人，大坑埋幾人。諶淩煙徒手刨出何簫，將他背到了一塊風水好的地方，放進坑中，使他平躺。他還是那麼安詳，似乎嘴邊還帶著笑，是見到了父母了麼？
將白布徐徐蓋過他的臉，諶淩煙閉了閉眼，晶瑩的淚水奪眶而出。何簫，我會記住你。
掩埋了何簫後，諶淩煙呆坐了許久。天邊泛起一線魚肚白，諶淩煙起身將手上刻了字的木頭插到何簫墳頭，上書：何簫之墓。
沒有香燭，沒有紙錢，沒有酒，何簫，你一路走好。
當諶淩煙失魂落魄回到醫館時，青豐已經急得團團轉。“你去哪兒了？”
“我……我去悼念一個朋友。”
青豐有了慍色，“你下次離開前，能不能和我打個招呼？”
諶淩煙看了他一眼，無力爭辯，徑直往門內走去，大致洗漱一番，開始一天的工作。而何簫的床位，已經有新的傷者躺在上麵，就好像他一直就躺在那裏，從來就沒有一個叫何簫的人在昨晚死去。
無精打采地忙活一天後，青豐實在是忍不住自己的急脾氣，把諶淩煙拎到街道暗處，低聲吼道：“你不要忘了，來這裏是做什麼的！”
諶淩煙無力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