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按照金釵樓的規矩來。”
內侍小心翼翼地,“內務府都準備上了,千妃娘娘督促著。”
“好了,下去吧。”他吩咐道,卻不自主將手中的朱批放下來。屋外寒風凜冽,入眼的白色刺得眼睛發漲。宮裏到處是戒備的禁軍,他乘了輦轎去鳳棲宮。到了門口突然不想再進去,剛想吩咐回頭,卻聽見裏麵傳來凝容脆生生的聲音,“長寧不要哭,皇舅母就快回來了,你看,外麵雪這麼大,路不好走。等雪化開了,她就回來陪我們了。”
寒風直鑽進他鼻頭,他隻覺得鼻子癢癢的發酸,忍著沒有打出噴嚏,卻憋的眼眶泛潮。裏麵還能傳來長寧奶聲奶氣的哭聲,奶娘喁喁地哄著長寧,一邊喚他,“世子。天冷,還是趕緊到屋中吧。”鳳棲宮,還像是和以前一樣,有凝容,有長寧,可是沒有她。
他終於擺了擺手示意轉頭,去阡陌宮。
千妃笑意婉轉,如往常一樣明豔的臉上多了幾許溫婉。正紅的錦袍,鑲著白色毛邊的夾襖,遠遠看去令他有些恍惚。恍惚是她的模樣。
她。
他終於清醒過來,做出一貫鬆快的神色進去。千妃向他一件一件報著後宮的各件事情,像是一個管家的女人,在詢問自己的夫君。過往的事情都已經過去,從前她總是不願意過問,這下好了,有一個人可以比她更好地打理這一切。
“皇上,您看這樣可以嗎?”千妃對著手上的冊子問他。他回神,微微點點頭,“千妃賢能,總是替朕分憂。”頓了頓又道,“天冷,你平日裏要注意保暖。”
千妃的笑容毫不掩飾地洋溢在臉上,“謝謝皇上關心,這些是嬪妾的本份。”
他握了握她的手,看著到一旁的一本冊子,“這是什麼?”千妃臉色變了變,有些踟躕地,“吏部的尚書送來的後宮名單,和……和先皇後薨逝的冊子。”
先皇後薨逝。那是要等後宮主位蓋金印確認,再下旨昭告天下入史冊的事情。皇後沒有死,她隻是出宮了。他在心中這樣想著,麵上還是一副毫不經意的神情。“哦,給我。”他說,“我來要內閣擬旨。”
燈光如晝,手中的玉璽散發著輕和的光芒,水一樣的青碧色,這樣溫暖的顏色,卻給與了這個最冰冷的權力的承載。
“後諶氏,臘月十八日夜,薨。”
史官這樣在史書中寫道,他搖搖頭,這般又如何,百年之後,總會有最真實的曆史呈現在人前。不過是,他將她廢黜,逐出宮外,秦淮河……縱使前麵再怎樣描述他們的情感,也逃不過一個恩斷義絕的結局。他會是這樣的一個君王,身而無份,無情無義。
鮮紅的璽印落下,像是為世人的猜想給一個完美的結局。皇後諶氏,她在最美好的十八歲年華裏,在無上榮華的大薛宮裏,以皇後的頭銜薨逝。
自欺欺人,不過如此。
有內侍進來添茶,唯唯諾諾間又欲言又止。他將聖旨合上,不耐煩地,“什麼事?”
“回皇上……薛統領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