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末將會放出信號,他們會帶著夏兒姑娘尋過來的。”

這樣令人安心的話,令她覺得似曾相識。

廣袤的綠色從身邊疾馳而過,這樣的臘月裏,難得一見的茂盛莊稼。已進了鄉村,馬速也漸漸緩慢了下來,她默然不語,不知怎樣去應對接下來的事情,隻怔忪地看著那大片大片的綠色。

“那是麥田。”

他突然出聲,令她陡然一驚,“什麼?”

“這是麥田,是百姓的莊稼。”他解釋道,“娘娘平日裏食用糕點,就是用這個製作而成。”

她啞然失笑,不知怎樣在這樣的情境之下他能說出這一番毫無聯係的話來。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道,“薛統領是怕我以後在宮外,沒法生存。”

眼前是蜿蜒曲折的鄉間小道,有勞作的百姓行在道旁,看見突兀出現的馬匹與身著鎧甲的人,頓時有些驚恐地遙指私語。他勒停馬,一個躍身下去,抬起手示意她下來。她方才話語間的笑意仍在,突地停頓下來,斂了神色,也不理會他,直接下了馬。

他的手空揚在半空中,臉上閃過一絲驚詫,看著她自行從馬上躍下來,輕快地沒有一點在宮中養成的端莊雍容的儀態。她輕輕一理褶皺的衣擺,神色鬆快,這麼久的馬上顛簸,竟然沒有讓她有他意料之中的驚亂。他印象中那個養尊處優的衛國公之女,大薛朝皇後,竟然能夠這樣從容的躍馬,她不是自小生長在廣陵的官家小姐嗎?

“謝謝你的提醒,我知道那是麥田,也知道那是用來做什麼的。”她悠然道,“你不必擔心,我能不能在宮外生存,眼下重要的,是我能不能安然活下去。”

薛浩普正伸手去牽馬,聞言握著馬韁的手一頓,將頭低了低,“娘娘說的是。那眼下,我們還是先找一個落腳的地方,鄉野人多,也不宜久留。”她點一點頭,跟在他身後。又聽他道,“諶飛累了,也該謝謝腳。”

她驚然去看他手上牽著的馬,“諶飛?”她忍不住道,“是這馬的名字?”

“是。”他的臉微微側過去看馬,順手理了理馬鬃,“從前叫諶兒,我們覺得一個戰馬叫這樣的名字,女氣了點。”他沉沉一笑,“倒是越改,越文氣了。”

她一時說不出話來,順著去看那匹叫諶飛的馬。銀色的護甲下麵,是似曾相識的黑色的馬毛,極其尋常的戰馬,卻看來熟悉。

“這是我的戰友的。”他頓了頓又道,“戰場上衝鋒之時,他被俘虜,這匹馬,是他托我給帶回來的。”

“這是陸現瑜的馬。”她終於了然,“真沒想到,廣陵的花花公子平日騎的馬兒,竟能成為戰馬。”

薛浩普停下腳步看她,“我以為,你會恨我。”

她隻顧去看那匹已經變得精瘦的戰馬,從廣陵的迤邐繁華到西北的戰場磨礪,再到如今的逃亡,它竟然有著與她極其相似的經曆。“恨你?”她臉色默然,“陸現瑜現在不是好好的。”眼睛輕輕一抬看他,“你還帶回了這匹馬。”

他的腳步有微微的淩亂,忙將臉轉回去背著她。這樣寥寥的對話像是將一切都已經說明。她和他竟然能同時行走在這一條路上,生死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