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說的是。”晉安王隨即答道,“隻不過子嗣乃國之大事。先皇曾因膝下無子,而遲遲未能登基行禮,臣實在不想陛下再重蹈先皇之轍。”
“晉安王言重了,”他仿似有些不悅,“先皇最終不是有朕來替他接管這薛山天下麼。況且先皇登基時是何千秋,而今朕才幾何,晉安王怎在開朝元年,便這般緊張皇嗣之事?”
久經朝堂的大臣們極易在這樣的氛圍中揣摩皇帝的心思,伴隨著他話音剛落,便聽見滿堂大臣跪拜的聲音,“皇上息怒——”
這般寥寥數語,便知道及時道一聲“皇上息怒”,可見平日裏他的一言一行,有多少人在揣摩其中的意思。難怪他少年老成,形成的息怒不顏於色的淡漠性情。
她神思有一瞬間的遊離,她這是在做什麼,難道是給他找理由,或是給自己找一個不再防備的理由麼?
晉安王聲音短暫地停了停,轉化成一種誠懇的語調:“長公主與皇上同為皇室血脈,其子祥瑞,必可為我大薛招之子嗣延綿。世子聰穎,今已至上書房年歲,皇上且做是為其為學做打算,讓世子入聚賢堂學習。”
皇子讀書在聚賢堂,太子太傅少保輪流教學,曆代唯有皇子才能入內學習。凝容是世子,若非過繼給後妃撫養,沒有資格讓皇帝為其學業打算。晉安王此番直指讓他讓凝容入聚賢堂,看似退讓,實則依舊是讓薛驍承認凝容的過繼皇子身份。
許久無聲,大殿上靜的能聽見計時滴漏裏的水滴落下的聲音,仿佛能看見朝臣們誠惶誠恐地神情。她有些緊張地拽住朝服一角,袖口上紅色的流蘇串珠像是一排排細小的河流,沿著手背流下來,沁涼沁涼地。
應允,或是不應允?
“累了?”他突然轉頭問道。未等她言語便已停下。“這樣令人煩躁的朝堂,實在不該帶你來的。”
她一笑,走與他並肩處,“垂簾聽政本是僭越,不帶臣妾來也好。”
他一捏她的手,“你這麼一說,倒叫朕非帶你上朝不可。”
日出微曦,整個禦花園被籠在清晨的薄霧之中,有一種難言的柔美。她這樣一路隨他朝鳳棲宮走著,突然道,“聽說內閣的大學士們都是一等一的翰林文才。”
他驀地一停腳步,一時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內閣大學士。”她看著他又強調一遍。
他終於明白,眼睛裏露出驚喜來,“煙兒說的對,正解了眼前之題!”
圓石桌上一盤青紅玉子棋排列的色彩鮮明,惠妃執了隻紅色的棋子道:“除非後宮現在有人能誕下皇子,可是以目前情況來看,仿佛是等不及的了。晉安王這般的*迫,要麼選擇選秀女,要麼將凝容世子過繼,皇上如今,隻有在這兩樣中選擇了。”
於美人輕巧一笑:“妹妹就不怕中宮那位,此刻有什麼動靜麼?”
“她能有什麼動靜?無外乎日日請太醫問脈,看看自己究竟還能不能有機會孕育皇嗣罷了。”惠妃眼神中閃過一絲陰狠,手中的棋子已經落下,“她這純粹是自作自受。”
於美人沉思不語,隻顧看那棋盤,突地道,“她自己怎可能喝下那種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