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尊貴,所居之地必不是鄉野僻壤,臣妾也有禦林軍隨行,皇上不必擔心。”她上前幾步拉過他胳膊,“況且臣妾也好久不見凝容了,怪想他的……皇上不知道吧,聽說長公主有喜了,長公主向來與臣妾走的近,臣妾怎麼也得親自去道賀一下。”
他愣了愣,有些黯然地轉身看她,手摁在她手背上,“煙兒。”他神色愧疚,伸出另一手將她朝懷中攏了攏,“我們還會有自己的孩子的。”
案幾上淩亂放了幾疊奏折,明黃色折射過來刺眼,像是窗外枝頭上剛剛結出來的小青桃子,又酸又澀,直要苦進人心裏。
她將臉偏在他肩頭,隻覺得千瘡百孔的心像是又被挖了一下,竟說不清痛的滋味。
永安公主有喜。她記得她聽聞這消息時心中的五味雜陳,是羨慕,是嫉妒,甚至還是帶著一些憤恨,她都說不清了。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變成了一個怎樣的人,*康良娣喝下墮胎藥,她竟然像是在做一件尋常的事情。太後說過的話變成她自己行為的擋箭牌,說是太後的意思,又何嚐不是她的意思?
她們說的都對,她太可怕了,自己的孩子沒有了,也不允許別的女人有孩子。康良娣尋常知書達理,卻性子這般剛烈,孩子沒有了,自己也隨之自盡。午夜夢回,她也常常想自己其實當初應該就如康良娣一樣,隨著孩子一起去死,可是不能。這浩大的大薛宮裏,有太多的人,已經沒有心了,她也是。有時候她不知道康良娣自盡,究竟是因為孩子,還是因為對這個波詭雲譎的深宮太過絕望。
宮外的天空是蔚藍的,宮外的陽光也是明媚的。宮外一切的自由,都是她曾經無限向往卻又無法得到的奢望。而今這樣的天空,這片自由的氣息就將她圍繞,可是她知道,她終是要回去的。
馬車窗沿上結了純一色杏色的流蘇珞子,在眼前一晃一晃,散發出水樣的流光,令人不敢朝車窗外看去。
仿似已經有太久不曾出宮了,上一次還是去西郊裏的那次,她竟然睡著了,饒是那時候帶了滿懷的珠寶還想過趁機就此逃出宮去。那時候天真,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隨時與這個大薛宮脫離一切聯係。她想著,竟不自覺地咧嘴笑了笑,像是自嘲,又像是羨慕。那時候怎會想到,會走到今天這樣,連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地步?
公主府偏遠,幾乎就要出了京城,確實已經出了王畿之地。這樣一路趕著,到了午後方才抵達公主府。
一切全都出乎諶淩煙意料之外,公主府外寂靜一片,浩大壯麗的公主府,竟無一絲人來人往的跡象。有宮人進去傳了旨,不一會便見喬駙馬親自出來相迎。他一身月白的家常衫袍,遠遠看去竟恍惚有些許像是諶洛儀。見了她一行禮:“微臣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她微微一笑:“駙馬客氣了,長公主呢?”
喬駙馬抬頭看她,目光無畏無懼,“庭院嘈雜深遠,公主身子不便,微臣自作主張,讓公主先行在內廳迎侯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