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沒有權力。
而這個女人,她有。
他覺得自己一直太過寡斷了,從前被太後與皇帝控製,而今,還要被她給控製,大約真的是因為,他的心不夠狠。原來最終,威脅他皇位的不是別人,而是她這個他從前以為最無威脅的女子。
午後的時候他去北六宮去看秋嬤嬤。自從太後將於清溪和寧碧宛兩個侍寢宮人賜予他之後,秋嬤嬤便也別居到了北六宮。她原本可以出宮,隻不過她早年孤苦無依,孩子生下不久便夭折,在宮外無牽無掛。他給了恩典,允許她在北六宮養老終身。
太後在時他從不敢將她做為親人看待,平日裏隻賞賜一些衣食用品。他久不曾去北六宮看望她,幾乎不能準確找到她的住所。
北六宮幽靜,幾乎每一處都散發著清冷的氣息,他難得的靜了心。春意漸濃,院落裏有雜草一叢叢地鑽出來,夾雜著不知名的小花,那是一種久違的自由的氣息。沒有宮廷的繁瑣禮儀,沒有君王之路的忐忑,沒有波詭雲譎的權謀爭鬥。他幾乎是小心翼翼地抬腳走在那些雜草上,一步一步,像是他走過的這條路。
秋嬤嬤的住處布置的極為簡單,小小的院落裏一棵桃花開的正好,給簡陋的住所裏添了一抹難得色彩。門虛虛掩著,他揮退了身後所有的人,輕手輕腳地走進去。她正闔目靜靜地打坐,一旁的小香爐裏散發著一股莫名的幽香,與這北六宮的氣息極為的相得益彰。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氣,歎道:“真香!”
她聽見聲響,睜開眼看他,不疾不徐地下榻行禮:“皇上!”他伸手將她扶起來:“嬤嬤!”他難得舒心地一笑,“快免禮!”
久不見麵,秋嬤嬤眼中有晶光浮動,細細打量了他一番:“皇上仿似瘦了。”
他挺挺胸:“平日裏朕吃的頗多,不會瘦。”說著打量她屋裏小小的地方,“嬤嬤這裏太簡陋了,回頭朕命內務府給您遷宮,到好一點的地方。”
她搖搖頭:“謝謝皇上,奴婢在這裏呆得很舒坦。蓬門蓽戶,卻是清靜安寧。”
他有些懊惱:“朕平日裏倒是將嬤嬤的起居給忽略了許多。”
“皇上政務繁忙,能百忙之中來看奴婢,是奴婢的福氣。”她一如往常的溫婉慈愛,臉上總帶了一股淡淡的笑意,對這個皇宮裏的一切都仿似看的雲淡風輕。他心頭難得的舒緩,像是已經遠離了這大薛宮一般。
“這裏是什麼香?”他忍不住問,“宮裏好像從來沒有過這般清新的香料。”
“不丹。”秋嬤嬤答道,“是奴婢家鄉的一種花,盛開在四五月,香氣宜人。皇上聞著可有覺得心情愉悅?”
他點點頭,又問道:“嬤嬤自己製的這香料麼?”
她搖搖頭,“不丹花香氣雖宜人,卻不易製成香料。皇後娘娘去年來看奴婢的時候,見這裏種了不少不丹花,又正是花開的時候,與奴婢一樣喜歡的緊。回去後便命了人製了這香送過來,奴婢聞著竟與盛開時一般模樣,想必費了不少功夫。”
他眼神黯了黯,微微點了點頭:“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