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蹣跚上前走了兩步,心下有些忐忑:“是大公子有消息了麼?”
那小廝一頭深深磕在雪窩裏,來不及將臉上沾的雪拭去,“大公子路過平州千雲山,遇上雪崩,下落不明……”
她腦中乍然一響,像是有什麼從頭頂直灌下來,轟地一聲將她眼前震的一片空白,耳中什麼也聽不見,隻覺得腳下一軟,便直直朝前栽了下去……
京城的寒冬真冷。屋簷下結了一排手腕粗的冰針,晶瑩剔透,陽光照在上麵,還能反射出七彩的流光溢彩。
諶淩煙眯著眼看的久了,覺得眼前像是結了一層水霧一般,朦朦朧朧,像是一望無際的雪山,蒼茫一片。伸手去撫了一撫,幹爽絲滑,她沒有流淚,可是心卻這樣的絕望。
千雲山,她記得當年在上京的路上醒來,看見四周一片的蒼綠,崖山峭壁,山道一麵是山,一麵是崖。她隻以為那是窮途末路,諶洛儀告訴她,那是千雲山,從千雲山的山道上上京城,可以比走官道省卻一半的時間。
那時候他那樣急切地將她送進宮裏,生怕一刻耽誤便出了岔子。她是那樣痛恨他,可是他依舊願意為了她去做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她隻一開口,他便應允。從小到大,除了她要出宮這件事,他沒有一件事情弗了她的心意。
他自請去西北送物資,啟程那日,她甚至都沒有去送一送他,那時候她滿心念想的,是那個被俘在赫巔的陸現瑜。山高水遠,異國他鄉。諶洛儀不過是一個三品的典司,既無兵權又無出使之名,要想在赫巔將一個受俘的副將救出來,該是怎樣的艱險。
可是她那時,竟然那樣堅信他可以。
“聽說你哥哥已經啟程回京了,也許不日,你就可以看到他了。”
看到他了,薛驍是在說,她可以看見諶洛儀,還是陸現瑜?陸現瑜是與他一起回來了麼?他也在雪崩中下落不明了麼……
她心中一陣絞痛,閉上眼,努力讓自己不再想這些。
“娘娘的胎氣大動,若再不好好休養……怕是會保不住了。”
她現在隻能躺在榻上安胎,連偶爾下床都要遵從太醫的意思。如果再有不測,怕是連這個孩子也要保不住了。
孩子,她伸手朝腹上撫了撫。他就要六個月了,平日裏靜坐的時候,分明能清楚地感覺他在腹中的胎動。一下一下,生動有力,該會是個多麼活潑調皮的孩子。
她努力將神思轉到孩子身上來。對了,等他生時已經快要三月了,那時候會是春光明媚,滿院子的花姹紫嫣紅,還有瓊花。那不如就叫他瓊兒吧,瓊瑤美玉,玉宇瓊樓,男孩女孩都可以用這個名字……
她仿佛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裏還在廣陵的十裏瓊花林,大朵大朵的瓊花盛開在枝頭,一如窗外的皚皚白雪。諶洛儀牽了她的手,帶著她在瓊花中穿梭,二哥諶洛偉和三哥諶洛值在後麵焦急地尋找他們。他將她拉到一顆瓊樹下,枝頭繁茂,剛好遮住他們的身影,他豎起食指在唇邊,朝她眨眨眼,示意她不要出聲。
隔著瓊花朦白的暈色,她看見諶洛儀一臉的狡黠神情,像是隻狐狸。她笑了笑,脆生生叫了他一聲:“大哥!”他一驚,轉臉朝一邊看去,見諶洛偉已經順著聲音找了過來,他氣的彎指朝她鼻頭使勁一刮:“又跟我搗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