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們挨挨跪了一地,沁兒聳著肩不敢看她,一時間屋子鴉雀無聲,唯有爐子裏的炭火在燃的吡啵作響。

夏兒跪走上前拉住她:“娘娘。”她說,“都是奴婢們該死,不該說這樣的話氣娘娘。娘娘要打要罰都可以,就是不要氣著了自己和孩子。”

沁兒嚶嚶地在她跟前磕頭:“奴婢知錯了,奴婢甘願受罰,要殺要刮隨便娘娘,娘娘不要委屈!”

她隻半探著身子愣愣坐在那裏,打在沁兒臉上的一隻手木然垂在一邊,像是被僵住了一般不能動彈,淚水卻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下來,沾濕了地毯一片。

說她委屈,或是說她傷心都罷,總之仿佛也隻是這些日子終於找到了一個缺口一般,任她最終將自己的情緒發泄出來。她原本以為,她可以就這樣過的很好,她依舊是她的太子妃,永隆公主,諶淩煙,大薛朝最受寵最風光無限的女人。可是明明她這般不好,深宮的日子這樣長,這樣冷清的沒有一絲溫度,她卻要強打了精神起來,眼看著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大了,眼看著自己愛的男人對他人深情款款,她卻要做出一副淡然的模樣。

她隻覺得委屈,過往的一切一樣樣在腦海中浮現出來。有他的深情,有他的溫柔,他的嬉笑,甚至他的慍怒,一樁樁像是撒在傷口上的鹽一般,生疼而又說不出口。

或許是薛驍帶了千側妃去永隆閣,隻為一滿她的好奇心。或許是因為千側妃站在他跟前那樣滿意的笑容,帶了一絲旁人永遠無法攙進去的濃情蜜意。又或許是沁兒說,殿下一次也沒有為娘娘彈過,這樣的話。總之突地便覺得自己還留存的那些念想,像是一個又一個的謊言一般,自欺欺人。

太子素好絲竹,而她竟然從來隻是在遠遠聽聞,聽他對另一個女人彈奏,訴說他的綿綿情意。

她突然發現,原來自己,果然已經失寵了。

原來這便是所謂的,新人笑,舊人哭。

她頓了頓,自顧伸手朝臉上一抹,不讓眼淚再落下來。

這一夜鳳飛殿連夜傳了太醫。

她這一胎懷的一直安穩,即使在開始的時候曾經險些被薛驍甩倒在地,也沒有過絲毫的差錯。害喜的日子裏她常常心緒不寧,吃的也極其的挑剔,卻也沒有影響孩子一天一天大起來。

反倒是這個時候動了胎氣。五個多月的胎突然出了血,太醫們一時極是惶恐。整個太醫院的值班太醫都趕到了鳳飛殿,東宮門大開,寒夜中宮燈搖曳,散發出一股股幽冷的光。

太監小順子一邊拿了帕子替徐太醫擦額頭,一邊哆哆嗦嗦朝自己頭上擦去,“師傅!”他幾乎要哭出來,“這麼大冷的天,連您都這樣一頭汗,可讓我們如何是好?”

徐太醫正忙著配藥,肅色訓斥道:“慌什麼!做好自己的事情,趕緊拿去煎了!”說著將藥一遞,手卻不自主地朝額上抹了抹。

沁兒在一旁慌了神:“徐太醫!”她給他跪下:“這可是皇家嫡孫,奴婢求您一定要給保住了!”

徐太醫無奈:“誰不知道這是皇家嫡孫!出了什麼差池,不說別的,就光太後娘娘那邊,就夠太醫院死一百回的了!”說著又忙忙去去偏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