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悠遠,這池水終究是明媚了她心中的景。淺嚐一口手中的香茗,忽而揚唇淺笑。一股不知所言的氣味自鼻尖湧入,在敏感的味蕾上狠狠綻開,卻清清淡淡地縈繞不散,輕讚一聲好茶。不見唇齒留香。
觸目所及,皆是青山,這般寧靜,饒是君王也折腰,倒是應了一句“江山如畫”了。
女子靜坐,猶如空穀幽蘭。雙目卻空洞,隻知道淺笑,蒼白如紙的尖細臉頰迎著陽光不見半分紅潤。身後,是一間竹屋,被一院的紫色花朵溫柔圍困。口中念念叨叨,極輕:
“請賜我三件素衣,一件寄我亡夫,一件守我孤兒,最後一件……”癡癡而笑,“做我新婚的嫁衣。”
身影破敗,難掩悲傷。
灰塵揚起,萬籟俱寂。
沒有人知道這樣的一個女子,也沒有人遇見過這樣的女子。她就像是一株蘭,靜靜的,待在屬於自己的花房,死去都是一派春光,不過深春。
唯一在群山裏回響的,是自那竹屋裏傳出的陣陣啼哭,不斷回旋,回旋,又是悲傷。
嬰孩靜靜的睡著,不知她的母親早已逝世,安詳恬靜,不問世事。男子憐惜地抱起她,輕輕圈在懷中,似是對自己,也是對那死去的女子說:“以後,你就是國公府唯一的世子。”未看到嬰孩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嘴角的笑意似是加深,睡得更加安詳。
男子走出竹屋,見到那早已被他細致安置的蒼白容顏,嘴角僵硬,再也扯不出一絲的牽強笑意,最後,竟像一個孩子一般大聲抽泣,自那鋼鐵般的喉嚨裏斷斷續續說出一句話:“蘭舟……來世我定要娶你……”
滿園的芳香漸漸蔓延,蓋過了那一片剛剛被人翻動過的新土。
男子佇立許久,抱著不曾驚醒的嬰孩,銜來一塊石碑,咬出一個汩汩冒血的傷口,在粗糙的石板上深情地篆刻。
血字猙獰,卻深情纏綿——吾妻冷蘭舟。
男子微笑,日月失色,青色的衣擺清揚,漸漸與那青山融為一色。遠遠地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叫你浮雲,可好?”
清清淡淡。
最好生若浮,死若雲,不沾纖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