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退下衣衫,把自己完全浸沒到了水桶之中,水衝去了汗水風塵,卻化不開一身的血腥,一種粘稠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自己的感官。像一條毒蛇,越纏越緊,掙脫不開。更像妖豔的罌粟,融入骨血,欲罷不能。草草披了一件衣衫,躺回了床上。眼波流轉間瞥到隨身侍候的太監放下幔帳,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雙眸清亮,睡意闌珊,伸手掀了簾帳,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在地中央,銀白一片。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樣一個明月夜,又輾轉念起那張朦朧臉龐……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赤足下了床,豁然推開了窗,清冷的夜風吹散了腦海的混沌。月上中天,素淨光華籠罩重重宮闈,更像諷刺,這高牆之內,哪還有一寸,幹淨的地方?聖潔的表麵隱藏的是最不堪的汙穢。三年了,沉靜時就會想起那純淨眼神,溫柔的笑臉,偶爾耍脾氣的倔強。院落裏一排梅子樹在這個夜晚顯得分外溫柔。舒展的枝葉層層密密,深淺相疊,篩著清風,篩著月光,模糊晃蕩,滿地玉色碎萍。緊抿的冷酷雙唇緩緩的漾開。如雪原上綻放的臘梅。五月的梅子的香甜,注入了風聲月影……

“孟柳,你在做什麼?”

“摘梅子啊!”

“你先下來,喜歡的話我命人摘來給你不就成了。”

“不要,這樣還有什麼意思?”

“那我來幫你好了。”卻是摘了一顆朝他擲去。

被突然砸到,他瞪大了眼,不甘心地抓了一把向我襲來,繞著梅樹你來我往,嬉戲追逐。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玩鬧後暈紅的臉龐,輕靈的笑音。眼中是不染鉛華的清澈。璨然一笑,刹那芳華。曆曆往事,猶在眼前,尚在耳畔。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孟柳……”暴曬在一旁的寂寞笑我給不起承諾。

夜,總能讓人毫不防備的暴露出內心的脆弱。“母妃。”滿天繁星中可有一顆化作了你的眼睛,正不舍地守護著我。父皇的一道聖旨決定了我的命運,“芙妃病重辭世,念九皇子年齡尚幼,暫由皇後代為撫養。”猶記得太子興奮的神情,命運的齒輪在轉動,可惜,從來不是我所能掌控的。野心勃勃的皇後,或許我更該稱呼她為:母後,不擇手段的鏟除一起異己,不遺餘力的鞏固自己的地位。而我,恰是一顆自己送上門來的棋子。三年了。身上的腥膻味令自己都覺得作嘔。然而,傾倒眾生的容顏總是讓世人忘記了一切。妖媚的笑靨是要用鮮血來祭奠的。

“誰!”突兀的異響讓我蓄勢待發,深邃漆黑的雙目精光流射,

“是我,念希。”連跌帶撞地點亮了蠟燭。

“這麼晚了,你在我房門口徘徊什麼?”心下微微一寬。

見我獨自皺眉,美目中漸漸流露出驚懼的神色。“念希該死,念西以後再也不敢了。”顫抖的聲音響起,跪伏在我腳下。

挑起一張淚光盈睫臉,“起來吧!”

小小的頭顱晃動地有如山間的野菊,“念西不敢。”

貪婪地注視著這個隻著了件單薄絲衣的男孩,像極了孟柳。念西本是一個高官的男寵,在我取下了那人的頭顱後,瞥見了一個瑟瑟發抖的身影,一張讓我如遭雷擊的臉驅使我毫不猶豫地把他帶回了宮。皇子偷偷藏匿幾個男寵本就不是是麼稀罕事。旁人若是知曉也心照不宣,尤其我有皇後和太子的庇護。可惜,他終不是孟柳。所以,我沒有碰他。

“我讓你起來。”隱忍的語氣讓他狼狽地爬起身。

“你究竟是做什麼來的!”閃爍著陰冷火焰的眼光瞟向窗外。

“念西聽說主子回到了皇宮,所以……”輕聲的囁嚅沒有逃過我的耳朵。

邪魅的眼輕掃過他酡紅的雙頰,“你確定?”

他眼中爆出的光彩仿如夜空中的繁星,充滿了勃勃的生機。

俯身吻住了他因欣喜微微張開的櫻口,第一次,我真心為這個生存於夾縫間的男孩心悸。濃濃的憐惜之情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