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盡的詩歌
卷首語
作者:魯若迪基(普米族)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得了一種“恐詩症”,不敢談詩。
從發表第一首詩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了,應該說對詩多少有所了解的,但我總覺得自己對詩知之甚少,就像做了半輩子人,說人是什麼,依然茫然;就像天天喝著水,卻品不出它是什麼味兒。
我隻能說我喜愛詩歌這種文學樣式。詩歌是我與這個世界對話的最佳方式。
為什麼是詩歌而不是其他?
我想,這同我的出生地有關。我出生在小涼山瀘沽湖畔,那裏是詩歌的故鄉,曾誕生彝族英雄史詩《赤格阿魯》和普米族英雄史詩《衝格薩甲博》。史詩是人類最早的精神產品,是民族精神的結晶。它對一個地方的文化滋養和浸潤是不言而喻的,就像源頭的活水,源源不斷地為一代代人提供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精神養料。
我想,還同我的民族有關。普米族是個詩的民族,這個古老的民族,能歌善舞,有著悠久良好的詩歌傳統。東漢時期,居住在笮都的白狼磐木王,向東漢皇帝敬獻白狼歌詩三章,就是用普米語唱的歌。在漫長的曆史長河中,普米先民留下了很多豐富燦爛的民間文學。童年的記憶裏,我們是伴著民歌成長的,現在回想,其實我最早接觸的詩歌就是那些民歌。而我最早接觸的“詩人”是我的父母。他們是影響我最大的人,沒有哪個詩人能像他們一樣——讓詩在我身上流淌。
我想,同詩本身也有關。在科技日新月異、飛速發展的今天,神話在逐一破滅。當人類登上月球,宇航員在那裏並沒有遇見嫦娥時,我們想象的翅膀被無情地折斷了。這時候,常常仰望星空的我們不得不低下頭來,審視自己。向外還是向內?向外的想象終究是要被打破的,而我們要建立新的神話,隻有去我們的內心裏找尋。心是最大的宇宙。與心最緊密的是詩歌。在所有文學樣式中,隻有詩歌能在有限的文字裏給人以無限的震撼。說詩是“文學王冠上的明珠”,一點兒也不為過。我非常喜愛這種自由的文體,它常載著我在理想的王國裏自由馳騁。
當然,也不止這些。詩歌是道不盡的,詩歌就像神秘的森林,有鳥,有溪流,也有虎豹出沒其間,還有電閃雷鳴……
我最大的夢想是用一生去寫一首能穿越時空的詩,人們看到這首詩,還能真切地感到我的血、我的肉、我的骨頭、我的脈搏、我的體溫和我對這個世界的深深憂思和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