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圍捕(1 / 3)

8月20日剛過午,關健局長收到了一個要他親啟的快遞郵件,發信地址是榆林縣的榆林鎮。關健仔細檢查了一遍郵件,沒發現疑點,他才小心翼翼地拆開封口,裏麵滑出一盤微型錄音帶,一張印著樺樹縣公安局名頭的便箋。

便箋上寫著一行鋼筆字:“要查帕傑羅,速找蔣鐵夫。”關健一驚,帕傑羅?帕傑羅不是劫車案使用的交通工具嗎,和蔣鐵夫怎麼扯上了關係?

關健掂量出這個郵件的份量,他緊急向專案組領導作了彙報。省市聯合調查組特邀常江副局長、何飛和田野,參加他們的案情分析會。

微型錄音帶經過解密,揚聲器傳出了三個人的聲音。

低沉的很有磁性的男聲:“這次縣委班子調整,叫趙東明搶了先機,咱們低估了他的能量,看來咱們哥們兒還得再潛伏幾年啊。”

甜美的女聲:“哎,別老替你那幫哥們兒著想,你也該享享清福啦。”

“哈哈,哈。”大嗓門的男聲,“嫂夫人心疼咱大哥嘍,你放心,我們會好好保護咱大哥的。”

低沉的聲音:“老娘們兒頭發長見識短,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在一個鄉,黨委書記就是黨。在縣裏,黨就是縣委書記。你想有個立錐之地,要麼靠上邊,要麼靠哥們兒。不做鐵錘,便做鐵砧,沒有第三條路可走啊。”

大嗓門說:“大哥別灰心,緩兩年也好,用幾年的時間把貝勒山莊發展起來,引稅的事兒,叫春guang再上上心,經濟是基礎嘛,有錢能使鬼推磨。”

“閉嘴!以後不準談論貝勒山莊和稅的事兒,你平時的言談舉止要注意點兒,別給我招嫌疑,知道嗎?”低沉的聲音告誡道。

…………

後麵轉到了談論某些領導幹部的花邊趣聞,界於黃與非黃之間。

這本帶子顯然是偷錄的,雜音挺大,效果不好。可那個大嗓門,何飛和田野再熟悉不過了,就如同蔣鐵夫坐在對麵說話一樣。那個低沉語聲,樺樹縣的幹部也都相當熟悉,是縣長隋誌宇。

便箋上的筆跡,沒有作偽,田野一眼就認出來是梁昕的筆體。

分析會確定了下一步的工作方案:由市紀委牽頭,市反貪局參與,馬上對隋誌宇和蔣鐵夫實行“兩規”;由常副局長負責向市局彙報有關案情,並負責搜查和蔣有關的場所,查找帕傑羅的下落;何飛負責對梁昕家再次進行搜查,進一步搜取證據。

散會後,何飛和田野,帶上刑偵技術人員,直奔梁昕家。

2000年,北方又是一個幹旱少雨的年份。整個春季沒見到雨星兒,塘壩幹得四裂八瓣兒的,莊稼苗兒劃根火柴就能點著。眼瞅著汛季要結束了,天上才聚了些像點兒模樣的雲塊兒,老天爺終於有了憐憫的意思。

何飛、田野帶著人,打開了梁昕家的門。兩室一廳的房間收拾得很有檔次,家用電器一應俱全,看來梁昕的生活早超過了小康水平。

何飛指揮偵技人員,由外及裏分段實施搜查。

梁昕的住宅被搜過一次了,東西挺亂,再次搜查起來有點兒麻煩。

在床頭櫃的底層,偵技人員翻出了四盒“五一”式子彈,顯然是多餘的。這說明,梁昕帶著充足的彈藥。

何飛的臉色不由的嚴峻起來,抓捕梁昕的危險係數又增大了。

梁昕服役期間是連隊的輕武器標兵射手,到了公安機關,曆次業務技能比賽,射擊一項,冠軍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他曾自豪地說:“我打你眼珠子,絕不會刮到你眼眶。”

田野對幾盒子彈沒太感興趣,總覺得搜得還不到位。他默不作聲,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拿眼睛繼續“敲打”,尋找問號。直到轉進北側陽台,陽台的內藏式拉門,粘住了他的視線。

田野端詳了一陣子,貓下腰動手拆除拉門的隔層。何飛看出了名堂,過來幫忙。卸下隔層,露出了一個小王子冰櫃。打開冰櫃,裏麵擺放著用塑料袋包裹著的東西。田野拽出一袋一看,渾身立刻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女人的關鍵部件。凍成冰疙瘩的塑料袋掏出來一清點,七個!正好和“5.8”串案被害人的數目相吻合。

在冰櫃的上層,放著一冊筆記本。何飛逐頁翻看,上麵寫著梁昕每次做案的經過,以及他的心理感受,讀起來令人毛骨悚然,看來這小子確實變了態。本子上還記載了他偷偷跟蹤王小紅和隋誌宇、蔣鐵夫的經曆,揭露了許多驚人的內幕。

市紀委和反貪局的工作開展得卻不順手,兩個“雙規”對象一死一逃。

那天,省市聯合調查組在圍捕前線秘密召回常副局長和何飛,消息還是叫蔣鐵夫聞到了,現在不透風的牆太少了。蔣鐵夫的腦袋可不是個肉疙瘩,他立即意識到大勢去矣走為上!人家從從容容地溜之乎也了。

隋誌宇頭一天到市政府開抗旱防洪的會議,會議沒結束,被市紀委直接接走了。到了“雙規”場所,他才大夢初醒,態度立刻強硬起來。

第一天,隋誌宇表現得挺過激,拒絕回答任何問題,要求見市委主要領導。

提審韓玫的小組,適時送來了韓玫的檢舉材料。

隋誌偉的死,徹底擊碎了韓玫的幻想。以前,她對身邊那些狐朋狗黨的警惕,憑的是直覺。異地羈押後,望著鐵窗外一彎淡月,幾夜的輾轉反側,她的心透亮了。要脫離苦海,隻能靠自救,隻能走檢舉之路,隋誌偉就是前車之鑒,連自己的親兄弟都不放過,更何況旁人了。於是她提出請求,要見反貪局的人。

關健和市紀委的同誌一同提審了韓玫,審訊足足進行了一天。

在韓玫的曼聲細語中,劫車大案露出了冰山一角。

韓玫說,貝勒山莊真正的主人是隋誌宇和陶春guang。他倆都是很有野心的人,想控製樺樹,搞了一個政治方案,一個經濟方案。政治方案計劃用一兩年的時間擠走趙東明。充分利用現行的還不完善的民主推薦、民主評議、公示製度等公開選拔幹部的形式,拉票賄選。頭一步,隋誌宇成功地謀到了縣長的位子。下一個目標,是往五套班子中摻沙子、打楔子,架空趙東明,實現當曹操的目的。

實施政治方案須要經濟支持,於是就有了經濟方案。

陶春guang設計了三個支撐點:利用縣長的職權,控製樺樹的基建市場,通過招投標、轉承包斂財;借發展地方經濟之名,壟斷樺樹和周邊縣鎮的礦業生產,靠專營聚財;發展三產,建個旅遊度假村,搞無煙工業生財。

實現陶氏計劃,需要一支維持秩序的專業隊伍。隋誌宇慧眼識珠,選中了當時還是派出所所長的蔣鐵夫。蔣鐵夫是個幹才,他訓出的蔣家軍,個個身手不凡。

就拿推行啤酒定點銷售來說吧,阻力很大。蔣家軍的哥們兒作了大量耐心細致的思想工作,才打開了局麵。縣城最大的兩家快餐店卻一直不買賬,頂著不辦。蔣家軍用上了絕招:早上快餐店一開門,一群青一色板寸頭的毛頭小子,一擁而入,占下全部座位。仨倆一桌,要上一盤花生米,斟上自帶的“小燒”,斯斯文文地品著酒,一品就是一整天。第二天故伎重演,再喝一天。顧客被擋在門外,生意沒法做了。最終老板還算識時務,趕緊到指定的地點進啤酒,一片烏雲才散了。

規範建築市場也挺費心。本縣轄內的事兒還好說,縣長說句話好使。市直、省屬單位就不太聽話了。就說樺樹商廈吧,建設單位繞過縣裏,自行招標。

隋誌宇知道後,很有風度地說:“隻要不違反國家政策,怎麼搞都行。不管怎麼說,錢投在了樺樹、樓建在了樺樹,對樺樹經濟發展就有益。凡是有利於樺樹改革開放的,我們都衷心歡迎,全力支持,一路綠燈!”

中標的外地施工單位美滋滋地開進了工地。進了現場,他們才知道馬王爺長了幾隻眼。水電怎麼接也接不通,通道時時被堵塞。場地還鬧賊,什麼都丟,小到磚頭、車軲轆,大到塔吊的電機、成噸的水泥,後來連攪拌機都不翼而飛了。民工一邁出工地,個個鼻青臉腫地回來。施工單位哪還敢呆?灰溜溜地撤罷。

隋誌宇譜寫的協奏曲,和諧、流暢地在樺樹城鄉上空回響。略有遺憾的是,其中有一小節跑了調。就是采購小姐的事兒沒整明白,其實也沒啥,就是運送小姐時動用了警車。動用了警車也沒啥,差就差在那個司機開著車眼睛不瞅著路,老往身邊的小姐身上溜,車就衝下了公路,一頭紮進了河裏。紮進河裏也沒啥大驚小怪的,常在河邊走,那有不濕鞋的,倒黴就倒在有倆小姐不會水,淹死了。善後的事兒,費了蔣局長不少細胞。雇人代司機認罪服刑,找兩個朋友把小姐認作女兒,領回去火化方才了事。

這些事情,隋誌偉摸點兒邊兒,所以他就成了第一個被刪除的人。

韓玫對辦案人員懊悔地說:“我是一步走錯步步錯,毀了自己的一生。虧了接觸了刑警大隊的田大隊長,點破迷津,我才如夢初醒啊。我隻有一個請求,我填了一首詞,請你們轉交給他,請他一定要看看。”

韓玫提供的材料很及時。紀委的同誌適時點了隋誌宇。隋誌宇的情緒一落千丈,悶著頭一支接一支地抽煙,臉色青灰。到了晚上,還掉了兩串兒眼淚。

又熬了一夜,天亮時,隋誌宇提出要去洗手間。紀委和檢察院的同誌陪他進了廁所,他趁著看管人員一時疏忽,竄上窗台,縱身跳了下去。看護的檢察官衝上去,隻抓到了一隻鱷魚皮的皮鞋,隋誌宇落到了六樓底下,變成了一張相片。

樺樹再次發生了騷動。各種傳言在樺樹縣的村鎮街道、田間地頭鼓噪、激蕩,老百姓的心被撩撥的快承受不了了。

縣長自殺了!公安局長跑了!殺人惡魔竟是警察!

隋誌宇自殺的當天,市委鄭書記趕到了樺樹縣,主持召開了樺樹縣委擴大會議,穩定黨心,穩定民心,穩定局勢。

會議開了半天,鄭書記要求樺樹縣委當前要集中精力抓好兩件事,一是全力支持公安機關,將“5.8”大案的疑犯緝拿歸案,給老百姓一個滿意的交待;二是要全力配合紀委和反貪局,徹底清查隋誌宇和蔣鐵夫的問題,還老百姓一個公道!

根據縣委的提議,縣人大任命何飛主持樺樹縣公安局的工作。

樺樹縣局立刻出現了新氣象,在何飛的組織下,工作秩序很快恢複了正常。廣大幹警的工作幹勁被調動起來,正氣上揚,一掃往日的頹態。

省市領導旗幟鮮明地支持,關健好像吃了補鈣的神藥,腰杆兒直了。

平時,關健對李錦輝的為人有所耳聞。在去年布控工作中,李錦輝是個嚴重失職的警察,不但沒受到處分,反而得到重用,這裏麵肯定有文章。

關健通過何飛,把李錦輝提到了反貪局。在強大的攻勢下,李錦輝無力地反抗了一天,便乖乖地繳械投了降。

去年布控階段,李錦輝領著一幫守卡警察,擅離職守去喝酒。市局對這件事很重視,要求縣局要嚴肅處理。當天,縣局做出了處分決定,也向全局作了口頭公布。但是沒有具體執行,事後蔣鐵夫一句話,就將局黨委的決定給束之高閣了。

李錦輝有啥背景,還是有啥神通?他的解釋卻叫人啼笑皆非。

原來,李錦輝闖了禍,酒勁兒一過也嚇得夠嗆,誰不怕砸飯碗子!愁得李錦輝死的心都有了。那天下班,李錦輝碰到了梁昕,嘮起了這事兒。梁昕拍著李錦輝的肩膀說:“老弟怪可憐的。我這個人就是心慈麵軟,我不幫你沒人幫。這樣吧,你請我喝頓酒,我給你消災解難,你看怎麼樣兒?”

眼瞅著就要淹死的人了,可算抓到根救命草,能撒手嘛。李錦輝滿口答應,領著梁昕,挑樺樹縣最豪華的消費場所進,李錦輝今天豁出了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