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聾子該有多好!
——林昊獨白:
我有一個隱藏了許多年的秘密,不能讓其他任何人知道,我隻能對自己言說。
這事需要從我小學一年級說起。那時候的我還特別的活潑好動,天不怕地不怕,敢上山攆野豬,下水捉花蛇,更敢摸黑走夜路,墳頭唱兒歌。隻是有句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夜路走多了,難免不會活見鬼。
就那次我爬上了村裏古老而受大家常年祭拜的大樹去掏鳥窩。也許是對信仰的褻瀆而引發了詛咒,我,栽了下來。盡管樹下幸好有一堆稻草垛還是其他什麼的作為緩衝,我還是進了醫院。
也是從這起事故開始,我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是我第一次出遠門,暈車得厲害,加上疼到不知是哪裏疼,我哭得死去活來。
到縣醫院條件跟不上沒能檢查出毛病,到了市區醫院才查出我的腰子歪了,也就是有一顆腎移位錯位了,腎嘛,沒毛病,真沒多大毛病,動手術就ok了。
我在媽媽的懷抱裏痛苦扭動著,眼淚早就幹了,聲音也啞了,但死活不肯鬆手,直到一個在我當時看起來比學前班老師還要漂亮善良的大姐姐給了我一顆白色的小圓球並許諾說之後送我一整袋,我才同意打針。我知道那是糖,在此之前注射兒童疫苗的時候才能吃到的糖,我覺著比大白兔奶糖和大大泡泡糖都要甜。
我醒了才知道,醫生不僅給我打了針,還開了刀,但看到一顆顆‘白珍珠般閃閃發光’的大白糖,我十分滿足,盡管讓我從此對醫生產生了厭惡感,醫生都是騙人打針甚至動刀子的大壞蛋!
傷口痛了就吃糖,吃了糖感覺都那麼痛了。
我依然對那段幸福的日子記憶猶新,用現在的話來形容就是痛並快樂著。
小小的身體恢複很快,不過在我傷口還沒完全康複還不能躺著睡覺的時候,我就被帶回了家,我以為是自己發脾氣把醫生給我的糖摔了砸了惹得媽媽不高興了,後來我才懂得是因為媽媽發現了我的異常才不得不急著帶我回家。
回家找人做法事!
當天夜裏,爸媽就請來本地十分有聲望的高人開壇,大公雞、檀香、黃紙等一係列道具擺到了桌上,然後那聽說是看了‘無字天書’有違天道而被天譴瞎了一隻眼睛作為交換的高人念著無人能懂的咒語往碗裏打了個雞蛋。現在回想起來也怪,碗裏圓圓蛋黃周圍的蛋清分明出現一竄長長的氣泡,而氣泡連成的線正好指在那棵我摔下來的百年老樹所在的方向。
在高人指點下,媽媽適時出了門朝著那個方向呼喊:“林昊啊,快回來了!林昊,媽媽想你了!林昊,餓了嗎?快回來吃飯了!”一遍又一遍,高亢而悲切且充滿思念。
對著雞蛋‘哈’了三口肺氣的我在旁邊無邪看著這一切,聽到外麵傳來的呼喚樂嗬嗬的,感覺好有趣,我不就在這兒嗎,媽媽為什麼還要喊我回來?!
直到後來我才明白,那種儀式叫做‘喊魂’!
無論大人小孩,如果受過驚嚇或到過一些不好的地方,生病了精神不好了都是‘魂丟了’的緣故。這是老輩傳下來的治病‘良方’!
僥幸救活了一些人,同時也害死了一些人!
如果真要用這種封建迷信來解釋我的身體狀況的話,那麼那次事故可能也許並不是讓我少了一兩條魂魄,反而讓我多出了一個本不應該出現的‘魂’。
‘魂’的臉十分模糊,他會在我前麵左麵右麵後麵跟我說話,或站或坐,反正就是跟我形影不離。說到這兒,我認為應該對他的形象好好描述一番,但仔細去辨識他的時候才發現,他有多高是胖是瘦甚至連他的衣服什麼顏色我都無法形容。
我恐懼極了。怎麼會這樣?他可確確實實在我的生活裏存在著啊!
當然,那時候還不懂其中的恐懼,隻是很快樂,為自己多了一個形影不離的小夥伴而高興。
父母對我那時候開始出現的‘自言自語’這個壞習慣很不滿,特別是飯桌上,罵了我幾次還會出現,被我爸狠狠抽了一頓才學乖了——在家不要和他說話,不然還會被打。隻是很納悶,他不吃飯不睡覺,父母也從沒和他打過招呼,還嫌我和他說話是自言自語需要改正?!難道爸爸媽媽都討厭他嗎?那又為什麼允許他進咱家門?
他唯一讓我熟悉的隻是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