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兒笑說道：“臭襪也好，香鞋也好，由你說罷。相公，你身上濕淋淋的，穿在身上很不舒服，請到那邊去換幹衣服。就隻有一件事為難，你可別見怪。”我說：“什麼事為難？”雙兒說道：“我們這裏沒男人衣服。”
雙兒提起燈籠，說道：“請這邊來。”雙兒走到門口，微笑說：“這女人的衣服恐怕相公穿不了，這樣罷，你睡在床上，我趕著燙幹你衣服。”
我見她神色間溫柔體貼，難以拒絕，隻得跟著她走出房門，問說道：“我那些同伴都到哪裏去了？”
雙兒落後兩步，和他並肩而行，低聲說道：“三少奶吩咐了，什麼都不能對你多說，待會你用過點心後，三少奶自己會跟你說的。”
我早已餓厲害，聽得有點心吃，登時津神大振。
雙兒帶著我走過一條黑沉沉的走廊，來到一間房中，點亮了桌上蠟燭。那房中隻有一桌一床，陳設簡單，卻十分幹淨，床上鋪著被褥。雙兒將棉被揭開一角，放下了帳子，說道：“相公，你在床上除下衣衫，拋出來給我。”我依言跳入床中，除下衣褲，鑽入被窩，將衣褲拋到帳外。雙兒接住了，走向門口，說說道：“我去拿點心。你愛吃甜粽，還是鹹粽？”我笑說道：“肚裏餓得咕咕叫，就是泥沙粽子，我也能吃下幾個。”雙兒一笑出去。
過了一會，我聞到一陣肉香和糖香。雙兒雙手端了木盤，用手臂掠開帳子。我見碟子中放著四隻剝開了粽子，提起筷子便吃了一口，入口甘美，無與倫比。我兩口吃了半隻，說道：“雙兒，這倒像是湖州粽子一般，味道真好。”浙江湖州所產粽子米軟餡美，天下無雙。揚州湖州粽子店，麗春院中到了嫖客，常差我去買。所以也吃過幾次。
雙兒微感驚異，說道：“你真識貨，吃得出這是湖州粽子？”我口中咀嚼，一麵寒糊糊的說道：“這真是湖州粽子？這地方怎麼買得到湖州粽子？”雙兒笑說道：“不是買的，是狐狸精……嘻嘻……狐狸精使法術變來的。”我讚說道：“狐狸精神通廣大。”
雙兒笑說道：“你慢慢吃。我去給你燙衣服。”過不多時，我聽得嗤嗤聲響，卻是雙兒拿了一隻入著紅炭的熨鬥來，將衣褲攤在桌上，一麵熨衫，一麵相陪。
四隻粽子二鹹二甜，我吃了三隻，再也吃不下了，說道：“這粽子真好吃，是你裹的麼？”雙兒說道：“是三少奶調味配料的，我幫著裹。”
我聽她說話是江南口音，心念一動，問說道：“你們是湖州人嗎？”
雙兒遲疑不答，說道：“衣服就快熨好了。相公見到三少奶時，自己問她，好不好？”這話軟語商量，說得甚是恭敬。
過了一頓飯時分，雙兒將熨幹了的衣褲遞入帳中，我穿起了下床。雙兒幫著我扣衣鈕，又取出一隻小木梳，替我梳了頭發，編結辮子。我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優香，說道：“原來狐狸精是這樣的好人。”雙兒抿嘴笑說道：“什麼狐狸精不狐狸精的，難聽死了，我不是狐狸精。”我說道：“啊，我知說道了，要說‘大仙’，不能說狐狸精。”雙兒笑說道：“我也不是大仙，我是個小丫頭。”我說道：“我是個小太監，你是小丫頭，咱倆都是服侍人的，倒是一對兒。”雙兒說道：“你是服侍皇帝的，我怎麼跟你比？一個在天，一個在地。”說話之間，結好了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