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劍屏向徐天川瞧了一眼,見他身形瘦小,弓腰曲背,是個隨時隨刻便能一命嗚呼的糟老頭子,說什麼護送自己和師姊,隻怕一路上還要照料他呢,何況我也不去,早已好生失望,不悅之意忍不住便在臉上流露出來。方怡卻說道:“煩勞徐老爺子大駕,可實在不敢當,隻須勞駕給雇一輛大車,我們自己上路好了。我們的傷也沒什麼大不了,實在不用費神。”
徐天川笑道:“方姑娘不用客氣。韋香主既然有命令,我說什麼要奉陪到底。兩位姑娘武藝高強,原不用老頭兒在旁惹厭,‘護送’兩字,老頭兒實在沒這個本領。但跑腿打雜,待候兩位姑娘住店,打尖,雇車,買物,那倒是拿手好戲。免得兩位姑娘一路之上多費口舌,對付騾夫,車夫,店小二這等人物。”方怡見徐三哥這樣說,便又推辭一番,說道:“徐老爺子這番盛意,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徐天川哈哈大笑,說道:“不麻煩的,韋香主有令,在下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徐三哥,剛說完話的時候。
這時馬彥超已雇了三輛大車,在門外等候。見馬彥超進了門,我心中想:‘我身上已經有了六本《四十二章經》,這萬一以後讓人看見或者讓土匪盜賊看見給搶了去,我可是賠大了。盡管原著中並沒有說這一道上沒有什麼盜取經書的人,但保不齊有什麼突發事件,不過我按照原著的記載去安排就萬事大吉了,誰能去懷疑呢。’我沉吟半晌,有了計較,向馬彥超悄悄的說道:“馬大哥,我在宮裏有個要好兄弟,給韃子侍衛們殺了,我帶了他骨灰出來,要好好給他安葬。請你即刻差人去買口棺木。”
馬彥超答應了,並且親自去選了一口上好的柳州木棺材。其他壽衣,骨灰壇,石灰,綿紙,油布,靈牌,靈幡,紙錢等物也一應俱全,盡是最佳之物,又替方沐二女買了改換男裝的衣衫鞋帽,旅途中所用的幹糧點心,還叫了一名仵作,一名漆匠。待得諸物抬,我便將六部經書同師父所給的武功秘訣,用油布一層一層包裹完密,到灶下去捧了一大把柴灰,放在骨灰壇中,又醮些清水,抹在眼中臉上,神情悲哀,雙手捧了油布和骨灰壇,走到後廳,將包裹和骨灰壇放入棺材,跪了下來,放聲大哭。徐天川,馬彥超,以及方沐二女都已候在廳上,見我跪倒痛哭,哪有疑心,隻確是我的好友的骨灰,也都跪倒行禮。
馬彥超問道:“這位義士尊姓大名,好在棺木上漆書他的名號。”我道:“他……他……”怞怞噎噎的不住假哭,心下尋思,說道:“他叫海桂富。”那是將海大富、小桂子兩人的名字各湊一字,心道:“我殺了他們倆人,現下向你們磕頭行禮,焚化紙錢給你們在陰世使用,你們兩個冤鬼,總不該纏上我了罷?”沐劍屏見我哭得悲切,勸慰道:“滿清韃子殺死我們的好朋友,總有一日要將他們殺得幹幹淨淨,給好朋友報仇雪恨。”我一聽,哭說道:“韃子自然要殺,這幾位好朋友的仇,卻是萬萬報不得的。”沐劍屏睜大了一雙秀目,怔怔的瞧著我。
四人休息了一會,和馬彥超作別上道。我說道:“我送你們一陣。”方沐二人臉上均有喜色。二女坐了一輛大車,我和徐天川各坐一輛。三輛大車先出東門,向東行了數裏,又改道向南。又行了七八裏,來到一處小鎮,徐天川吩咐停車,說道:“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天色已經不早,咱們在這喝杯茶,這就分手罷!”
走進路旁一間茶館,店伴泡上茶來,三名車夫坐了另一桌。徐天川並沒有跟著我,而是卻背負著雙手,出去見看風景。
沐劍屏說:“桂……桂大哥,你不是在宮中做事的嗎,這會怎麼是什麼天地會的香主?”我笑道:“這會就不瞞你們了,我既在宮中做事,並且還是天地會青木堂香主。到這時候,可不能再瞞你們了。”沐劍屏歎了一口氣:“唉!”我問:“為什麼歎氣?”沐劍屏說:“你是天地會青木堂香主,怎麼會到皇宮中去做了太監,那不是……那不是……”方怡似乎知道小郡主要說些什麼,便插嘴說道:“英雄豪傑為了國家大事,不惜屈辱自身,那是教人十分佩服的。”聽她這話她一定料想我必是奉了天地會之命,自殘身體,入宮臥底,確然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