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緊抓住公子胸口的衣衫,用力咬住下唇,不敢出聲,不敢有分毫的動作,我害怕哪怕一丁點的改變都會讓我瞬間崩潰。可是公子,卻歎了口氣伸出手,如常那般輕撫過我的唇,柔聲道:“乖,放開。”
我抬起頭,定定地望著他,然後緩緩開口,我說:“公子,可不可以,讓我最後再哭一次?”
公子的眼底閃過那麼龐大的悲傷和心疼,他將我更緊地抱在懷中,重重地點頭。
像是得到了全天下最有意義的赦免,我眼裏一直積蓄的淚水終於決堤而出,我在他的胸口放聲大哭,仿佛想要將我這一世的眼淚都流光、耗盡。
而公子,卻始終就這樣抱著我,不斷地重複著同一句話。
他說:“淺淺乖,我在。我一直都在。”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總之已經哭的很累很累了,累到睜不開眼睛,隻能隱約感覺到公子將我安置在床上,替我拉好被子。我睜不開眼睛,我要好好地休息,然後才能重新站起來。我需要重新站起來,我還有必須堅持的理由。
或許是康熙真的憐憫我,竟然將冬英從慈寧宮召來承乾宮照顧我。在冬英進門的那一刹那看著我慘白的臉,頓時紅了眼眶。她撲到床邊拉著我的手,幾乎泣不成聲地開口:“若淺,都是我,我知道,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可以……”
我笑著拍了拍她的頭:“傻丫頭,是誰跟你說的這些有的沒的。不要亂聽閑話。”
冬英抬起頭看著我,目光裏是我那麼熟悉的倔強:“是納蘭公子。他說,你受了很多委屈,很多苦,若淺,你怎麼這麼傻呀。當日能夠從慈寧宮逃出生天,為何還要回來。我不值得,我不值得你這麼做啊!”她將臉埋在我的掌心,滾燙的淚水流過我的掌紋,刻下深深的印痕。
“冬英,你不必如此,我隻是在做我想做的。若是我沒有這樣做,也隻會後悔一生。所以,這與你無關!”我歎了口氣輕聲開口。
冬英從我的掌心裏抬起眼,定定地看著我,眼裏布滿了我最熟悉的心疼:“可是若淺,你日後該怎麼辦?孩子……”
我驚覺地伸手捂住她的嘴:“他隻是我一個人的孩子,隻屬於我一個人。”冬英重重地點頭:“我明白,我一定會好好守著你們倆,你放心。這也是皇上將我調來承乾宮的目的!”
皇上。
我的神色微微滯了一下,對他的感覺已經不知是怎樣的了。原本該是恨的,可是我卻那麼清楚,即便是恨也於事無補。更何況,我和福全一路走到今天,最終的選擇卻是我們自己做的。
在冬英來到承乾宮地第三個早上,外麵下了一場很大的雨,她掀開簾子忽然跑進來,手中捧著一個青竹籃子,飛快地衝到我麵前,指著籃子道:“娘娘,娘娘你看!”
雖然我跟她說大可以像當初那般叫我,可她卻還是執意改了稱呼,稱我為“娘娘”。後來在我一再堅持的情況下,終於答應在人前這般叫我,人後獨處,便叫我的名字。事實上,是我一直希望能夠有人像從前一樣叫我的名字,若淺,若淺,就好像,什麼都沒有變,我依舊還是從前的我。就算是自欺欺人也沒關係,我習慣了。
冬英在我眼前打開手中的籃子,我便一下子愣在原地。然後猛然起身,飛快地朝門外走去,掀了簾子大步走進雨中,遍尋視線的每一個角落,卻還是失望了。沒有他,他怎麼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