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沈青兒的話,我愣愣地看著桌上的刀,想起那日在草原上策馬奔馳著的往事,想起那日立在薰衣草花田前自說自話的圖爾丹,終於還是提起嘴角。不論如何,我想原諒。我不想將世界看得如此灰暗,時至今日,我依舊想要去相信這世間的美好。
“他是不是還說,讓你繼續跟著我?”我伸手拿起彎刀兀自把玩著。
沈青兒點頭:“主子交代,若是你沒有想去的地方,便隨我回江南老家,而且如果沒有我,怕是姑娘連出入各城關卡都困難。”
“這話怎麼說?”我有些疑惑地抬起頭看著她,她繼續道:“姑娘忘了,你與裕親王還有一個一年之約,如今一年時間已到……”
一年之約。
我頓時愣在原地,是啊,還有一年之約。福全,若是你到了那裏,發現我已然不在,該是什麼表情呢?那雙大狐狸一樣的眼睛會燃滿怒火吧。會不會一怒之下跟圖爾丹打起來呢?你不會,因為你是裕親王,你心裏最重的,永遠是大清江山。是皇上。不是我。
在我答應隨沈青兒下江南的時候,絲毫沒有想過之後會發生的種種。我不想說如若我當初知道,便不會有後來。我並不能預知,所以,之後的一切,便是命中注定。
康熙十六年,五月。
轉眼間,已停留江南一年有餘。望著平靜的湖水,已然能夠平靜地麵對過往。至少我是這麼覺得的。掀了畫舫的簾子隻身步上船頭,五月的風攜卷來的點點適意瑩潤在心頭。
“姑娘,起風了,我們還是回去吧。”沈青兒不知何時已立在我身後,聲音溫和如初。我與她相處這些日子,漸漸開始明白她的善意,開始摒棄最初那般強烈的猜疑。至少目前為止,我們的生活還算愜意。圖爾丹給我的盤纏一直用到現在還有富餘,天知道他究竟給了沈青兒多少錢,仿佛足夠我們在江南渡過後半輩子。因為不能用我的手藝出去賺錢,唯恐被發現,所以這些日子以來,我每天所作的不過是吃吃喝喝,看看風景,湖上泛舟,偶爾跟沈青兒學學琴。她會把我從現代帶來的奇奇怪怪地調子一個音不差地彈出來,供我伴唱。卻從不好奇我的過去。
這是我最欣慰的一點。
時至今日,我已不想再去追憶過去的白若淺。或者更不想去想起與過去的白若淺息息相關的人。
“蝴蝶兒飛去,心亦不在,
淒清長夜,誰來拭淚滿腮。
是貪點兒依賴,
貪一點兒愛。
舊緣該了難了換滿心哀,
怎受的住這頭猜那邊怪。
人言彙成愁海辛酸難捱,
天給的苦給的災都不怪。
千不該萬不該,
芳華怕孤單。
林花兒謝了連心也埋,
他日春燕歸來身何在。”
青兒的琴音在最後一處有微微的顫抖,我停住歌聲,轉過頭望向她,隻見她正定定地望著我,半晌歎了口氣,起身斟了一杯茶放到我麵前:“姑娘這曲子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叫人聽起來,心裏好生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