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頭望向福全，他早上的話忽然回蕩在我的耳畔：“晚上你就知道了，若淺，不要讓我失望。”
失望？
那我的失望又誰來理會。
我定定地望向他，嘲諷地提起嘴角。然後清楚地看見福全臉上漸漸褪去的笑意，和不易察覺的恐慌。他明白我要做什麼，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我。
我再次轉過頭望向公子，隻見他手中正緊緊地握著那一方素帕，垂下的眼瞼，掩藏住他所有的情緒。我下意識地伸手握住頸上的茉莉玉墜，那帶著我體溫的觸感，莫名地讓我的心平靜下來。我抬起頭望向座上的康熙和孝莊，一字一頓地開口：“回皇上，回太皇太後，若淺不願意。”
我聽見身後眾人吸氣的聲音，心裏卻如同無風的湖麵，波平如鏡。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那一刹那，我分明看到了康熙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為何不願？”我聽見孝莊微帶不悅的聲音響起，定定地回望住她：“奴婢配不上王爺。況且，王爺也不是真的喜歡奴婢！”我轉頭望向福全，帶著一抹冷笑，“不過是奴婢的脾氣不如福晉們溫婉可人，經常會做出一些越矩的事情來，王爺不過是圖個新鮮。再則，若淺無心於榮華富貴，隻盼有朝一日年滿出宮逍遙而遊縱情山水。也許若淺天生便是這樣一個粗陋的女子，過不來細膩光華的生活。”
我知道自己這番話究竟有多麼的大逆不道，周圍的吸氣聲也是越來越大。我隻是定定地抬起頭看著座上的康熙，那一刻我篤定的目光落在他的眼裏，卻也清楚地看見了他眼底閃耀的得意之色。尚不待孝莊開口，康熙便提起了嘴角：“好一個逍遙而遊縱情山水，好一個過不來細膩光華的生活，皇祖母，既然人家不願，總也不好強求。”
孝莊的臉上閃過一絲異色，但也未曾表現明顯，隻微微頷首，瞬間又露出了笑容，轉頭望向福全道：“福全啊，這可就不是老祖宗不肯幫你，怕是你做了什麼事惹得人家不開心了，人家現在可不依了，你還是自己好好哄哄吧！哀家也不管了！”這話說的滴水不漏，曖昧非常，著實點明了我和福全的關係，怕是日後在宮中的日子，更不好過了。
福全的臉上依舊掛著笑，卻並未深入到眼底。這種笑，是我最熟悉的，之前在草原上第一次遇見，他便是這樣。隻是後來在我的麵前，他鮮少這樣笑過。讓我幾乎快要忘記了他也曾是這樣謹慎遮掩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心裏頓時生出幾分歉疚來。索性低下頭不再望過去。不過賜婚一事總算是糊弄過去了吧。半晌卻聽見康熙的聲音再次響起：“既然外甥女的婚事不成，明珠啊，朕便再為你納蘭家做一次媒，早些日子便說過了，今兒個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兒再說一次，將兩廣總督盧興祖之女盧夢然賜婚於納蘭性德，盡快擇日完婚！”
這無異於是一道驚雷，我抬起頭看著康熙望著我的目光。我就是知道，他剛剛說那番話的時候，眼睛一刻都沒有從我身上離開。我就是知道。我迎上他的目光，露出一個笑容，盡可能輕鬆的笑容。你這是做什麼，提醒我該來總會來，這才是命數麼？！
走神間，納蘭明珠已經拉了公子上前謝恩。盧興祖和盧夢然竟然也在場。我冷笑，原來都是設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