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了欠身,心裏也是萬分沒底,隻應道:“一定。”
納蘭明珠不再開口,向康熙跪安之後,便快步離開了。
待他走遠看不見了,康熙這才轉過頭看著我道:“你當真不知道他在哪兒?”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如果我知道他在哪兒,你現在就見不到我了!”語罷,便再也不想理他,徑直走到一旁繼續煮茶。心裏卻七上八下的,公子不見了,他會去哪裏呢?難道是因為婚期將近,所以……我苦笑,又是何苦如此,這是命啊!
又過了五日,我從康熙口中得到消息,公子的確是偷偷離家,並且此刻正混在前去平叛的軍隊裏。聽說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盧小姐一下子癱坐在了原地。眼神裏的淒楚躍然而出,令人看得好不心疼。我想,我能夠明白她的感受。那個男人,那個自己即將要嫁與的男人,竟然寧願灑熱血於戰場,也不願成全這場婚禮。這該是多大的羞辱!可是,終歸是明事理的人兒,在得知這個消息短暫失神之後,她重新站起來,表示等他回來。在這一點上,我是佩服她的,有自己所堅持的,是一件多麼難能可貴的事情。
於是,在這場戰爭開始的這一刻,很多人陷入了恐慌、掙紮和無盡的牽掛與等待中。
不久之後,宮外傳來消息,冰月格格薨逝。
我想起弋兒那張天真無邪的小臉,她拉著我嘟著嘴叫姐姐的畫麵,時常在深夜裏無聲無息地朝我撲來,那個在慈寧宮一見,身材高挑容貌清麗淡雅的女子,就這麼沒了?那弋兒……弋兒一定很難過吧……她還那麼小……如果福全在這裏,也一定會很擔心很擔心她的。
可是我的這份擔心,並沒有持續多久,這日晚上,我照常去伺候康熙用晚膳,卻在一進殿門的那一刹那,看見一個小小的影子極快地朝我飛奔過來,下一刻,那軟軟的小身子便緊緊地依著我,沙啞的聲音讓我的心緊緊地抽著疼:“若淺姐姐,若淺姐姐……”
我伸出手將弋兒緊緊地抱在懷裏,仿佛想要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來溫暖她。直到康熙大步走到我們麵前,將我和她拉起來,聲音溫和地開口:“弋兒乖,不要哭了,來,到皇帝舅舅這裏來!”語罷便伸手將要將弋兒從我身上抱開,怎料弋兒又掙紮著撲了過來,不論康熙怎麼哄,都隻是緊緊地抓著我的衣擺。
我看著她紅紅的眼睛,朝康熙緩緩搖了搖頭:“罷了,就交給我吧!”我再次將弋兒抱起來,騰出一隻手,擦幹了她臉上的眼淚,聲音盡可能溫柔地開口:“乖弋兒,來,先把眼淚擦幹了,聽姐姐說。”
我小心地將弋兒放在一旁的軟榻上,蹲在她麵前,輕輕地握住她的手看著她。弋兒望進我的眼睛,寫滿悲傷的小臉上,是克製的堅忍,緊緊咬住嘴唇的動作是那麼的熟悉。我忽然異常地心疼。這就是皇家培養出來的孩子吧。不論有多麼艱難,都要用自己最堅定的目光麵對一切,哪怕這對自己來說是那麼殘忍的事情。隻是,不能讓人看出自己的軟弱,因為這將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成為自己的致命傷,催命符。所以,不可以有悲傷。不可以有弱點。
我低下頭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此刻起伏的心情,然後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輕鬆一些,再次抬起頭定定地望進弋兒的眼睛:“弋兒,你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