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我這樣憤怒的目光，康熙站起身走到我麵前，忽然伸出右手，遮住我的眼睛，那低沉而有力的聲音就這樣在耳畔響起：“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朕。”
我冷笑：“你是在怕看見我這樣的眼神會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是錯的麼？”
康熙的身體一僵，緩緩放下右手，嘴角浮起一絲冷笑：“這世間又有誰敢說朕是錯的呢？”
“我。”我定定地迎上他的目光，張開嘴，吐出這個字的那一刻，卻分明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卻隻是一刹那，他便別過頭去望向殿外，下意識一般地開口道：“所以，我才要將你留下來。”
我來不及想他這話的含義，隻是開口道：“你究竟想要我怎麼做？”
康熙轉過頭看著我，依舊帶著那抹說不清猜不透的笑意：“你心裏再清楚不過的問題，何必拿來反複問朕！”
“隻能如此？”
“隻能如此！”
我看著他幽深的眸子，聲音更冷了幾分：“即便是從今以後，我會恨你……”
“你不會。”他閉上眼睛，緩緩搖了搖頭。
我笑：“憑什麼？”
康熙不再開口隻是轉身走到禦座上重新坐下來，淺呷著杯中的茶。此刻他的從容淡定，卻越發襯托出我的驚慌失措。可是那種不安的預感卻越發地強烈，我看著他悠閑而從容的姿態，終於忍不住開口：“你究竟想要什麼？”
康熙沒有看我：“要你……離開他。”
我苦笑：“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康熙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杯，上好的官窯青瓷瞬間震碎在禦案上，濺起的水珠子瞬時濡濕了明黃的桌麵。他轉頭定定地望我：“你可以選擇不做，那麼朕便無須履行對你的諾言。”
“但是，你要考慮清楚，究竟什麼對你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我用力咬住下唇，目光垂落在地麵，看著那唯一一滴濺落在地的水珠，反射出的光芒仿佛是那麼的刺眼。遲疑間，感覺到溫熱的指間輕輕撫過我的唇上，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自心中油然而生，抬起頭撞見的卻不是那雙黑曜石一般閃亮的眸子。我偏過頭，別過康熙的手，冷聲道：“皇上自重！若是沒什麼事，奴婢這就告退了！”
“沒有奴婢！”康熙忽然沉聲道，我沒有轉頭看他，隻是大步離開了禦書房。
是不是從最開始就該堅持我的想法，遠遠地離開他，這樣才不會讓自己淪陷進去，成為曆史拔不掉、剔不除的肉中刺。我的存在究竟算什麼呢？在冗長的曆史長河中，是否曾有過我的足跡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給無辜的人帶來災難。而對於公子，是不是該說，愛上我，是他此生最大的劫數。可是，如今要我怎麼放手？如若不放手，我又能做些什麼呢？
我閉上眼睛不想讓陽光成為淚水流下來的理由，不想給自己任何軟弱的借口。
天邊的太陽終於開始向西沉落的時候，我才從禦花園裏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酸麻的雙腿，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回挪。下一秒，一雙錦靴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出現在視線裏，那熟悉的玄色，仿佛是那人素來便有的習慣。我抬起頭，在撞上那雙澄澈的眸子的刹那不知是從哪裏生出的安然之感，一下子傾瀉盡了身體裏全部的故作堅強。看著他微微皺起的眉，和抿起的櫻色薄唇，我瞬間便找到了可以崩潰的理由。